长命万岁: 13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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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李乙伸手再摸出一支箭,缓缓搭上弓弦,“你亲母郑氏身为四大王府的家僕,居然也敢谋杀哀献皇后,倘若是往昔,寡人还会念在你昔年尚未出生,且又是孝和帝亲子,或许会开恩留你一命,但今日你为子不孝,为臣不忠,如何容你苟活。”

    李毓见那张弓被一点点的拉开,身体下意识绷紧,在见到某人以后,仰头大笑:“我为子为臣侍奉孝和帝二十几载,何来不孝,何来不忠。”

    李乙勾住弓弦的三指慢慢松开,冷冷道:“寡人也是你的君。”

    本来还在躬身捂着腿脛来止疼的李毓突然缓缓挺直腰背,虽然狼狈不堪,但还是竭力维持帝王的气势,而与闲庭信步的李乙相比,他就犹如强装成人的竖子:“你不是,你是闯宫兵变的乱臣贼子。”

    李乙懒得再废话,拉弓的手果断放开。

    羽箭乘风而去,锋利的箭头正中李毓眉心,他眼睛睁大,张开嘴似乎要喊,但因为死亡的降临,一切都戛然而止。

    在箭离弓的瞬间,远处也传来李毓久等的那一声。

    “南军出现!”

    而后,是捷报。

    “宫门被南军夺取。”

    “林将军重伤!”

    132  ? 不做皇后【修】

    幽暗的夜里, 漏刻的滴水声不止。

    堂上东西两面的青铜连枝树灯亦在熊熊而烧,照亮其室。

    而在其北面,林业绥踞坐在熊席上, 沐浴以后所披散的墨发已经结髻于顶, 戴黑色长冠,黑色绛缘襟袖的棕铜绿直裾袍之下是中单,而玉带钩束衣。

    几案之上,简牍放置在右,而中央有黑白二子在棋盘纵横。

    他两指间轻夹着一枚黑字, 眼皮微微耷拉下去,神情肃然的在望着面前这盘棋局。

    而后有一身穿铠甲之人从中庭来到堂上, 又因为其奴隶的身份而跪在男子面前,双膝落下的时候,铠甲碰撞发出沉闷之声:“家主。”

    林业绥闻声,缓缓抬眼, 淡看一眼。

    部曲迅速拱手低头,将如今局势悉数报给男子:“李毓在长生殿前被太子所射杀,而王将军对昭国郑氏的诛戮也顺利完成, 但望仙门如今被南军所夺取, 南北两军的卒士都已经开始赶往兰台宫,其余宫门也即将难以完成围守, 四郎的肩胛更是为长枪所刺穿,然后从马身摔下, 太子又遇光禄勋的禁卫武官。”

    听着部曲所禀的消息, 林业绥不置一言。

    光禄勋所统率的诸郎官将侍直禁中, 护卫君主, 与南北两军所不同的是其皆为豪门士族子弟, 相貌及文武皆卓尔不群,而南北两军的卒士为兵,乃服役的庶民。

    但李毓与郑彧皆已被诛杀,于他而言,胜算就掌握五分,只要将李毓的死讯公布天下,其同盟为利益也会纳降。

    而剩下的就要看太子是否能够等到王烹与王家大郎。

    随即,嗒的一声。

    林业绥将手中的黑子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线之上,指腹摁着温润的黑玉,而豆形木灯内的火光也因此轻轻晃动:“此事皆不需回禀,待分出胜负再来,如今你们最紧急的事情是深入兰台宫,找到郑太后捕之,保护好三郎。”

    部曲唯唯对答,从地上站起以后,正立行了一礼,果断转身又重新走入黑夜,前去与其他部曲侍从护卫还尚在襁褓之中的三郎林真琰。

    然后,再无任何消息。

    鸡鸣时分,独坐手谈到天明的林业绥落下最后一子在棋盘以南,而后从容起身,踱步至堂前,望着兰台宫久默须臾。

    他眸底幽邃,情绪难抑。

    难道败了

    清晨,林业绥跽在案后,提笔在帛书上书以小篆,为自己预备身后诸事,在欲命令侍从、部曲驱车迅速将妻与子女送往博陵郡的时候。

    堂外有疾行的脚步声,铠甲相撞的。

    一名部曲拱手单膝跪下,然后尽其所能详尽:“家主,太子在鸡鸣时分成功掌控兰台宫,王将军与四郎也成功控制国都局势。”

    “鸡未鸣时,王将军及时率领剩余的卒士徒步至望仙门,在援助四郎将宫门夺取以后,王大郎也率领北军倒戈向太子,其余禁卫武官及南军在知道李毓已被太子射杀后,在鸡鸣时分纳降,如今宫侍与卒士在清扫兰台宫甬道及各殿,太子也召见家主去兰台宫商量后事。”

    林业绥闻言,缓慢垂下眼帘,望着案上所书的帛书,看着那些与妻子诀别之言,他忽然低笑出声。

    此局,还是胜了。

    *

    宫室以北的居室内,随侍二人跪侍在榻边。

    林业绥迈入其间,下意识向室内四周看去。

    见妻子未曾出现在面前,他眉骨直跳,嗓子涩道:“出了何事。”

    玉藻闻见家主的询问,迅疾以膝为支点,将身体转过方向,面朝西方低头行礼:“鸡初鸣,女君忽然发疾不醒,因为不知国都时势如何,所以未敢去请医师。”

    身为豪门夫人的随侍,对于天下局势必然也十分明白。

    而榻上女子心中依然对三郎,郑太后母子掌握着三郎的生死,胜利或战败,三郎都将是九死无一生。

    林业绥拧眉,既有不悦也有忧虑,当下就开口命令:“速去遣人将医师带来家中,再命人送热汤。”

    玉藻与另一名随侍,闻言互相对视一眼,随即行礼而诺诺,起身退步离开。

    室内只剩他一人时。

    林业绥走过去,屈身坐在榻边,抬眼望向女子的眸光深长。

    发髻与盐汗交缠的谢宝因躺在榻上,。

    他伸手过去,将那些发丝弄开。

    医师诊治以后,谢宝因终于醒寤,而后在梦中所攒的情绪让她寡言,似乎还在努力将现实与梦幻分离。

    林业绥安静在旁边相伴,像昔时那样轻揉其耳珠安抚。

    感受到熟悉的动作,谢宝因才发觉男子已经归来,下意识开口:“情况如何?”

    林业绥右手绕过妻子的后颈,然后稍用力将她扶持起坐,随后把佩巾在盆盎的热汤中浸湿,再专心致志的为她擦去身体所流盐汗,简答一句:“太子成功。”

    谢宝因下眼睑耷着,想起与往昔有异的梦,昔日她所梦都是鬼神,然此次所梦是郑太后命令宫侍以白绢将阿瞻谋杀。

    她瞬息抬起眼睛,无助又小心翼翼,声音里还带着恳求与坚决:“那我们的孩子呢,不要瞒我。”

    林业绥眼底忽变得幽邃,而后沉着将手收回:“我夜半已遣三百部曲深入兰台宫寻找,尚未有消息传来。”

    很快,侍从行礼来报:“家主,太子已经三遣魏舍人前来。”

    在家中费时过久,在兰台宫迎候九刻的李乙多次遣舍人魏集来请,虽然是礼请,但似乎说是催促才更为合适。

    男子将湿掉的佩巾放下,欲要起身离开。

    谢宝因泛白的手指抓住他宽袖:“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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