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万岁: 13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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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郑彧见天子盛怒,为平天子之怒,当下就伏拜在地。

    李毓看向黄门侍郎:“速发函文给王烹、林卫罹,命他们带兵来国都!”

    对博陵林氏、太原王氏心存防患之心的郑彧迅速抬头:“绝对不可!臣知道陛下对士族的怨恨,但我是你的舅父,你我的利益相同。何况孝和帝还在的时候,博陵林氏已经选择李乙,即使林从安割席,但也不能太过信任。王烹与林从安是至交,昔年蜀地叛乱,王烹就是林从安所荐,陛下此时把林卫罹和王烹一同召来国都,倘若他们心存谋逆之心,一切晚矣!”

    李毓嗤笑:“将谢夫人与其子女,林从安焉敢不臣?倘若不是昭国郑氏的子弟无用,我又何至于用其他士族的子弟。”

    而后尚书台舍人再送公文:“陛下,宣城郡能援助。”

    李毓大喜过望,躬身观览公文,然后扯下佩玉,对郑彧道:“命五郎亲自去。”

    郑彧明白从宣城郡调兵力已经是最好的计策,于是拱手禀命。

    *

    夏五月的月终。

    天下依然如往昔安定。

    因为士族不能出国都,所以庶民尚未知道天下所生诸事,皆还每日辛勤劳作,以致并无动乱。

    虽然如此,但豪门士族终日战战兢兢。

    而博陵林氏怡然自得。

    在清晨,林业绥就遣奴僕在家中的绿茵平地设席,此处未曾栽种树木,十分宽阔,犹如郊外原野。

    他们一家人在此宴乐嬉戏,享受子女欢乐。

    谢宝因跽坐在北面的漆木几案前,身后是黑漆红纹木屏以阻风,侍从则在木屏左右执掌翣以障尘蔽日。

    凉风吹拂鬓发,褐色曲裾袍的衣襟在绕她楚腰四圈以后才紧裹其腰身,手中拿着一柄被卷起的腰扇,双眸遥望远处,唇畔泛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前方的绿茵草地上,傅母带着林圆韫与林真悫在驭狗戏蹵鞠。

    随即,她望向右侧的树荫下。

    黑色深衣的林业绥腰背阔挺的站在那里。

    能在国都与外郡自由来往的部曲在他身后恭敬行了一礼:“王将军大约会在黄昏到陵水驿,询问家主是否要提前。”

    林业绥剑眉微拧,面带不悦,语气被重音裹挟:“命他们减速,再以计谋使郑五郎于黄昏之前告知尚书台,兵马要黎明才能到。”

    部曲得到命令,拱手离开。

    谢宝因安静看着,而后幽思。

    林业绥走来,在妻子旁边弯腰跽坐,两人同跽一张坐席,见到此状,举手落在她后颈,漫不经心的轻轻按揉着,嗓音低沉清润:“在想何事。”

    谢宝因的目光随着男子的动作而动,突然追问:“是夜半?”

    林业绥用鼻音轻轻嗯下一声,眼睑半敛,与女子对视:“倘若溃败,你就带着两个孩子驱车回渭城谢氏,倘若谢六郎不愿收留阿兕她们,我也命部曲侍从尽力将两个孩子送回博陵郡。”

    昔年博陵林氏虽然北渡,但只有大宗,其余族人依然居在博陵郡,而丹阳房昔日辉煌的时候,数载以来常常都会馈遗金钱帛衣食。

    为大宗留存一息,不算难事。

    谢宝因心中惊恐,下意识就伸手去拉住他腰间衣物,长颈再次垂下,声音亦不自信:“我回到长极巷以后,必然需要再适人,以此来维持渭城谢氏的利益,或许一生都不能再与我们的孩子相见,你就真的忍心?”

    想到这些,林业绥喉结滚动,隐忍下眼底汹涌的情绪:“不忍心。”

    谢宝因愕然抬头。

    而他又笑然:“但能活而不活,或是欲为谁殉葬也很愚昧。”

    坚韧到眼泪始终未曾落下的谢宝因笑着颔首:“是很愚昧。”

    林业绥将妻子被凉风吹乱的鬓发捋顺,又为她细心的谋划着自己死后的一切:“若幼福不愿再适人,不愿再成为士族豪门利益的交换,我会尽力让你以未亡人存于世,你也不用为我在博陵郡寡居,可以去游乐山水,或东海之滨,即使要去博陵郡,也应是为天下而去。”

    绝非为他。

    谢宝因眼眶发涩,捏着男子衣袍的手指也越来越用力,聪慧如她,当下就明白男子所言之意。

    两人都忽然沉默不说。

    “阿娘!”

    “耶耶!”

    林真悫在数次都败给阿姊以后,不愿再戏蹵鞠,不要傅母碰触的他独自从猎狗身上爬下,然后哒哒跑过去。

    “小心。”

    见长子不顾危险的奔走,谢宝因欲起身去护,然而右手却被林业绥削瘦的长指侵入,用力相握,而一回首,男子异常赤诚的在望着她,无限缱绻,不想让自己离开他身边。

    他们的诀别或就是今日。

    最后,谢宝因重新跪坐在席上,手指缓缓收拢,回应着他。

    林真悫也已然凫趋雀跃的来到阿娘的身前,将脑袋伸过去,糯着声音要安抚:“阿娘,我好痛,”

    谢宝因展颜笑开,手从男子那里抽离,掌心落在绒绒的头顶,疼爱的揉了好几下:“还痛吗?”

    林真悫摇摇头:“不痛了。”

    谢宝因皱眉:“戏蹵鞠居然会头痛?”

    林真悫突然大惊,不开心的哼哼唧唧:“阿娘肯定没有看我与阿姊戏蹵鞠!”

    掌中无物的林业绥摩挲着指腹,一言不发。

    谢宝因也心虚的选择不言。

    见弟弟被阿娘所宠爱,林圆韫从狗身跳下,迅疾跑来,同样伸头:“娘娘,我也痛。”

    谢宝因无奈一笑,伸手摸了摸。

    林圆韫这才开心,又扬唇向阿弟炫耀。

    随后汗流浃背的姊弟两人被傅母侍从带回居室沐浴。

    四周安静下来后,林业绥不经意抚过妻子手背,沉声笑道:“我也要。”

    谢宝因命执掌大扇的侍从退去,然后她若无其事的举起案上展开的腰扇,以遮蔽他们两人。

    林业绥无奈一笑,居然在学他以前折腾她那般,对他下颚又亲又咬。

    最后,他又悉数还回去。

    但又不止下颚。

    *

    更深夜阑时,山河静谧。

    二十四丈宽的蜀道上,脚步声齐如山震,从行道树与灌木能见到一群列队整齐的卒士逐渐出现,全部穿甲胄,身上至少带有三件兵戈。

    还有数百骑兵跟随。

    而在军队后方,骑乘突厥马的三人将马立在大道一侧,戴诸侯冠的一人在责骂:“你们应该在广陵郡、南海郡,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不是告知陛下要明日才能到国都,如今又是何意?何况还要带着兵马在夜半入城,难道还意欲谋反?”

    “全部都停下!”

    他迅速命令卒士,但无一人听。

    他们前进的脚步就犹如滔滔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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