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万岁: 1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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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抬眼望向漫天白色的一点黑,语调缓慢:“臣有事相问,还请殿下勿要隐瞒。”

    李乙颔首致意:“尽可问。”

    想到叛乱,林业绥的神色渐冷下来:“殿下可曾命东宫属官前往汝阳郡为哀献皇后修建宗庙。”

    李乙不知所以的嗤了声,驳道:“哀献皇后乃元配,日后必要共附太庙,留名国史,我为何还要另外修建庙宇,此举名不正言不顺,好像哀献皇后生前有罪,死后灵魂都只能到他处安魂,那我岂非不孝?”

    那就证明确实有人想要在天子弥留之际鸠占鹊巢。

    尚未弄清全部的林业绥目光凛冽,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叛乱,倘若不去,只怕那人就真的要趁势谋反。

    在登车离开前,他最后一次告诉面前的这位储君。

    “殿下绝不能离开国都。”

    *

    林业绥被贬斥国都,以惩其不轨之心的的消息无胫而行,一月乙亥的在天子寝殿之中的君臣争执亦流言于都。

    随即,裴爽等人也遭天子贬谪。

    冬一月中旬,天子再次有疾,常常卧榻不能起。

    由长生殿舍人告知尚书、门下、中书三省,天子需养疾,不议国政,而国都的高官及诸位大王也开始轮流侍疾。

    在孟春二月,李璋大病。

    庚午黄昏,内侍忽然奔走在国都。

    直言天子病笃。

    东宫闻之,迅速乘车来至长生殿,但刚走到殿阶之下就看见李风与李毓在争执不下,贤淑妃在饮泣。

    源由是李毓命宫中禁卫看守殿门,为天子安心养疾,严令禁止任何人进出,并怒斥长生殿的内侍假传帝命,天子身体无事,毫无病笃之兆,欲以大不敬之名问罪。

    李风则暗讥李毓是要逼宫。

    李乙看向数日来都侍奉在天子身边的内侍,皱起眉头,自有储君威严:“究竟是否假传,进去一看就知,七大王这是在做什么?”

    贤淑妃止住眼泪,像是受到何人的惊吓,当下哽咽:“我今日一直在长生殿侍疾,陛下从未说过要见谁,三大王夜里突然闯宫,意欲何为。”

    李乙冷笑着接了话:“陛下不说见谁,我们为儿为臣就不能见自己的君父?”

    贤淑妃还记着太子少时咬自己手掌的疼,不禁结舌:“不、不是。”

    李毓见生母被如此对待,站过来拱手行礼:“阿姨虽然只是一介妇人,但心系陛下安危,所以才有刚刚之言,若有冒犯,长兄勿怪。”

    李风不顾太子劝阻,直接一言戳破这对母子的心思:“她心系陛下安危,你李毓心系的又是什么?”

    最后是病榻上的人开口为他们解围:“让太子进来,其余人不见。”

    *

    来到殿内,四周的青铜树灯都已被点燃,天子平静的躺在卧榻之上,再不见往昔的帝王气势,但气色红润,相貌恢复最初,并非是内侍所传的病笃。

    贤淑妃所言非谎言。

    李乙松了口气,谨守君臣礼数:“臣拜见陛下。”

    烛火跳跃带起响脆声,李璋低声喘息着,开口喃喃数语,然后才问榻边站立的亲子,像是真的已经忘记:“你阿娘是哪年离开的。”

    听到阿娘二字,李乙额角直跳:“臣,忘记了。”

    怎么会忘记呢?

    直到魂魄归入黄泉的那日,他都能记得阿娘死于自己五岁那年十月的夜半,好黑好黑的夜与贤淑妃逆耳的笑。

    李璋知道太子是在负气,他努力维持着心平气和,但依然还是抑制不住的带了些重音:“你我父子数载,自从你阿娘离开以后,我们就成了仇人,每次同处都欲使对方体无完肤,难道今夜也要如此?”

    李乙垂首,好不容易控制的情绪,被击破了一角:“我们不是父子,只是君臣,这是陛下告诉臣的。”

    李璋不解的在追念往昔,最后终于想起是这个儿子入住东宫以后在家宴上迟到,他一气之下,曾怒言非父子是君臣的。

    天子笑了声:“你果真像我,如此记仇。”

    李乙也笑了声,却充满讽刺:“那日是哀献皇后的生忌日。”

    父子二人都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李乙再次开口:“陛下难道一点都不曾爱过哀献皇后?”

    他知道一个帝王愿意袒露心扉的时日很少。

    李璋合上眼,被带回到往事中,恍如隔世道:“你阿娘是世上最好的女郎,我一介俗人,怎会不倾心。”

    李乙平静道:“后来陛下就不爱了,随她在衰败。”

    李璋内心开始波涛汹涌起来,为自己辩解:“孝昭皇帝死后,我要想坐上帝位,必须依靠昭国郑氏,你阿娘知道也理解。”

    但言至此,天子不敢再继续出声,因为数载以来,他早就已经忘记如何去分辨真假,昔年对哀献皇后的爱是真的,为安稳做好帝位而宠爱贤淑妃也是真的。

    哀献已死多载,但贤淑妃却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

    他习惯了。

    然贤淑妃一旦滋生任何想要成为皇后的言行举止,他又会瞬间醒悟,因为皇后、正室的位置是他能证明自己对哀献感情的最后证据。

    谁也不能够碰。

    遐想很久,天子似乎也终于从这二十几载的梦中醒悟,不再是一个隐忍的帝王,亦不再是众人眼前那个眷爱贤淑妃和李毓的丈夫、父亲。

    他重新做回很久之前的那个李璋:“我以前最疼的就是你,你是我第一个孩子,又是你阿娘所生你最亲近的其实也是我,因此还常常惹得你阿娘与我生气。”

    “如今思来,那是她最鲜活的模样。”

    “臣承受不起陛下的疼爱。”

    李乙垂落在身侧的手掌握成拳:“陛下从前处处纵容李毓,与贤淑妃母子才是一家人,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他苦笑:“陛下可知,臣从五岁开始就只能躲在远处,不敢靠近陛下半分,因为在我咬伤贤淑妃时,你曾与我说‘竖子,何必再活至鸡鸣’,所以我怕你嫌恶,时时都会夜半惊醒,惟恐鸡鸣就会丧命,十岁之前,我最怕的就是鸡鸣。”

    “陛下大约也不会知道,臣是如何长大的。”

    “臣看着陛下开心迎接李毓降生,费尽心力为他想名,他会走路说话,陛下高兴要赐,会写字识字,陛下高兴要赐。”

    “他犯错,陛下不惩,只问疼不疼。”

    “臣常常会想,倘若哀献皇后还活着,我们是否也会成为这样的一家三口,但后来又想,陛下大概是不喜欢哀献皇后的,她活着才最痛苦,还是早逝好。”

    “安福姑母没了,孝昭皇帝没了,大父没了,臣的亲人只剩三弟一人,但因为陛下的纵容,三弟此生都被贤淑妃母子给毁了。”

    最后,太子又嘲又笑道:“臣不过打了他,还未曾下死手,陛下就连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林仆射都舍得贬离国都。”

    李璋睁眼,双目像极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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