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万岁: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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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夫人那里一趟,要是沈女医来了,你先让她去厅堂等我,如果我回来太迟,你给她一百钱,再命家中奴仆送出坊。”

    侍女走去东壁拿来红色鹤氅裘。

    玉藻心里也明白婚姻之事对女郎的重要,更不愿意拖女君的后腿,沉稳应答:“女君放心。”

    要离开的时候,谢宝因又对林却意说道:“六娘你也在这里待着。”

    这种事情不能让她一个女郎露面。

    林却意不敢给长嫂惹麻烦,乖乖点头。

    最后是红鸢随侍左右。

    *

    一路来到北面屋舍,谢宝因看向庭院里的那株朱梅,突然一股疼痛侵袭,她用掌心虚捂着腹部,闭眼痛苦的吐息。

    侍奉在右边红鸢见状,赶紧去搀扶:“女君。”

    缓过来的谢宝因轻摇头,继续往厅堂走去:“应该是这月的天葵要来了。”

    这件事关乎着林妙意的一生,已经走到这里,绝对不能够再回去。

    坐在庭院里燃炭的桃寿看见女君来了,赶紧低头恭敬上前。

    走到堂外阶前的时候,谢宝因冷着一张脸,低声诘问:“人走了吗?”

    桃寿摇头,如实回答:“夫人还在宴客。”

    谢宝因双眸微动,看了看厅堂。

    桃寿立马明白过来,进去禀道:“夫人,女君来了。”

    不等厅堂里面的妇人开口,谢宝因已经脱下鹤氅裘,从西面上阶,迈步入内,最后在堂上站定,抬起双臂朝北面尊位上的妇人行肃拜礼:“母亲。”

    郗氏收起脸上的笑容,不悦地发问:“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坐于东面的崔夫人一抬头就能看见,她默默思量着这位谢夫人,三重宽袖上襦,襟袖为黑红,九破交窬裙垂在地上,而足上那双翘头履勾起前面的裙裾,便于行走。发髻两侧斜插着宽玉钗,髻中央簪着一柄玉篦,用料质地都是白玉,没有世家夫人的威严,更多的是柔婉。

    谢宝因身体微转,又面向东方,对着崔夫人行礼:“听家中奴僕说陆夫人来了,我在如今治理家务,按照礼法所定,理应亲自宴客,否则就是博陵林氏待客无礼不敬,陆夫人又是尊长,更不能不孝。”

    崔夫人也赶紧回以揖礼:“谢夫人言重。”

    谢宝因隐下心里其他的思绪,双臂垂落,掌心交叠在腹前:“听说母亲七年前生病,陆夫人那时候就时时送来药石,典籍中也有‘及辅氏之役,颗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杜回踬而颠,故获之’[2]的道理,我熟读经史,更不能视若无睹。”

    郗氏的脸色终于是缓和下来了一些。

    谢宝因又抬臂行礼,言道:“陆夫人以后要是有为难之处,博陵林氏一定会竭力相助,要是想要为家中郎君议婚,只要是我认识的建邺世家,一定会为夫人引荐。”

    崔夫人大概也听懂了,偏头去看郗氏的神色,发现妇人已经愠怒,只是因为有她在,所以不好说什么,当下就辞别离开。

    果不其然,崔夫人刚走,郗氏就开始讥讽:“你这么急着赶来,究竟是要结草衔环还是要背恩忘义,伤化薄俗!”

    谢宝因淡然处之,只问一句:“那夫人又是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郗氏反问一句,随后大怒起来,“我身为嫡母,难道连家中女郎的婚事都不能做主了?难道这也是谢夫人应该治理的事务?嫡母还在,家妹的婚事又哪里需要你这个长嫂来插手做主,三娘的年纪也眼看着变大,你不急,我做母亲的当然要急。”

    谢宝因微垂头,呼吸滞了下,蹙着眉头,紧咬着牙,腹部的痛感再次复苏,一丝一丝的。

    等这阵疼捱过去后,她本来想要开口说河内魏氏早就已经想要前来相商,只是因为林妙意十月廿九才过孝期,所以一再推迟,但是郗氏不给自己丝毫说话的机会。

    妇人还在继续说着:“既然已经是博陵林氏的宗妇,那就好好治理家中和宗族事务,二郎婚事确实是靠你,但那是因为我在修行,所以顾不上,以后家中其他郎君娘子的婚事不用你这个长嫂操心。”

    堂外的侍女突然低头走进来,恭敬禀道:“夫人,女君,三女郎来了。”

    林妙意就站在堂前阶上。

    郗氏看见后,讥道:“现在三娘也在这里,你自己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谢宝因喘了几口气,想起昨天林却意说的那些话,心里就已经明白过来了,她忍着腹部抽痛,没有责怪,没有愠怒,只是平淡的缓言相问:“三娘早就和母亲商量好了?”

    林妙意低着头,没有开口。

    郗氏叹道:“你一直在说要给她议婚,但是两年都没有个结果,她是个女郎,心里当然会有想法。”

    随侍在旁边的红鸢低头腹诽着,这两年来,博陵林氏发生了多少事情,三女郎又是被谁给耽误到十七岁的。

    谢宝因早就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些,腹部的痛感还在源源不断的袭来,使她疼得弯腰,脑子也混成一团,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雾,什么都瞧不清,渐渐变花,最后都分不清是疼得脑袋发蒙,还是原本就如此。

    红鸢被吓得赶紧去堂上,双手去扶着。

    沉重的身体有了依靠,谢宝因合上双眼,不愿意再受其扰,呼吸渐渐放缓,任由它痛着,不管不顾。

    随即一声闷响落地。

    黑发中所斜插的双股白玉钗滑落。

    “女君!”

    “长嫂!”

    看见女子突然昏倒过去,郗氏也慌了起来,对堂上的侍女命道:“还不赶紧扶去侧室躺着!”

    因为忧虑女君会受伤,所以陪着一块屈膝倒下去的红鸢不敢离开半步,直接跪坐在地上,也管不上郗氏如何,眼眶红着抬头求人:“烦扰你命人去西边屋舍,看看沈女医有没有来。”

    眼前这副情形,桃寿也被惊吓到,赶紧命侍女去看,然后又来帮着搀扶女君去侧室。

    两刻过去后,沈子岑从西边屋舍赶来,因为知道事情严重,所以室内的夫人娘子她都直接视而不见,行完一个揖礼就径直走去卧榻旁边,看着没有丝毫气血的女子,心里不由得一骇,连忙小心的把手臂挪到踏边,伸手探着腕脉。

    她眼睛动了动,呼吸也屏住,随后问:“有没有安胎固血的药物?”

    红鸢马上应道:“有。”

    沈子岑深吸了口气:“先命人去拿来。”

    心里只有女君安危的红鸢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药物的用处,只知道命人迅速去取来。

    但是林妙意一下就听懂了。

    早已.经历过这些的郗氏更快明白过来,赶紧问:“安胎难道又怀有身孕了?”

    沈子岑收回探脉的手,然后掀开衾被,又看了看交窬裙,有少量的出血:“女君是妊娠之兆。”

    红鸢听到女君有身孕,还没有来得及高兴,转眼间,浑身就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从脚底凉到心底。

    “但是此胎已经有溃败之象,我未必能够稳住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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