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万岁: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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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嫁来林氏几十载,经验很足,当即就断定道:“只管叔母的,肯定有孕了。”随后嘱咐侍女,“还不赶紧去把疾医请来看看你们女君。”

    比起身边妇人的喜悦,谢宝因却垂下明眸,低声道:“要是没有还是再等几日吧。”

    王氏知道她是担心没有怀上会惹人耻笑,小心翼翼也可以理解,但是既然已经怀疑有孕,肯定也不能再像现在这样管中窥豹,论起来还是他们林氏第一个孙儿,不过女子心里担忧的,自己也有办法解决。

    她细细的长眉一挑,笑道:“你现在正病着,嘱咐家中仆妇去请疾医来看看有什么好稀奇的。”

    说完就赶紧催着侍女去外面请。

    疾医被请来时,也只是知道林家的女君病了有两日都不见好转,所以要重新请医,探脉时却疑惑不已,三指落于寸、关、尺,皆能感知脉象的流利圆滑,犹如玉珠在肌肤之下来回滚动,欲掉不掉,尺脉亦是勃勃有力,不同寻常。

    确定此乃滑脉后,疾医连忙向主人报喜:“女君已经有孕两月。”

    王氏和玉藻听见,都高兴到不行,有孕的人却是神色如常,不见开心,反而还淡然的嘱咐仆妇把疾医送出去。

    “这些日子女君忙前忙后,我还以为是太累,脾胃不好。”玉藻已经不亦说乎,“我去告诉家主!”

    “你去干什么。”王氏冷着脸,立马把侍女给喊住,看见女子低眉间,隐有哀思,好心的给出了个主意,“夫妻两人怎么可能一直都不见面,刚好现在有这件事,还是你和从安的第一个孩子,你应该亲自去告诉他才是。”然后又细心安抚道,“从安的气色很好,不用再害怕他会再出什么事情,要是知道即将为人父,心情舒畅,好得更快。”

    谢宝因抬眉一笑:“又不是五石散。”

    王氏看向那边男子所在的那边屋舍:“五石散还没有这个管用。”说完妇人就起身离开,走前再三嘱咐女子不要再固执,等下就去居室。

    室内无人后,谢宝因舒出口气,掌心落在尚还是平坦的腹部。

    那人对子嗣一事,似乎极为浅淡。

    *

    日入时分,屋檐下面的鹦鹉叫嚷着要吃食,扑腾的架子摇来晃去。

    没多会,伸来一只手轻轻按住木架,皓腕之上悬了只玉镯,垂手明如玉。

    庭院里的仆妇急忙去拿来食,恍然发现屋舍外面站着的女君,赶紧就要行礼喊人,却见女君轻轻摇头,朝她伸出手来。

    她稍楞,把装有鸟食的竹筒递过去。

    女子再望向鹦鹉时,眼里带着笑,鸟也安静下来,乖乖等着人给它添食

    在外面待了快一刻,看见这鸟已经吃饱喝足,谢宝因微微弯腰,把竹筒放在胡床上,然后进去居室,要去内室的时候,忽然顿住,缓吐出口气,才绕过黄色素绢的屏风。

    奴仆早就已经出去了,内室只剩男子一人。

    因为在养病,所以只穿着中衣。

    谢宝因拿来件氅衣给他披上,又看见他身后所靠的凭几上面都没有柔软的东西,抬脚就箱笼里面翻找,只是边缘稍微有些发黄。

    她拿来矮柜上的绣篮,然后屈膝,慢慢跪坐在几案旁边的席上。

    幽香浮动,林业绥拿着竹简,却不看,反认真看着女子,长颈垂下,愈发削瘦的手指执了柄交刀,口胭没有点注,细长的眉只是轻画,睫毛晕染天光,本来就宽博的襦裙显得更加宽大,与踏春宴那日相比,不仅瘦了,气色也不好。

    他叹道:“你应该好好养病。”

    谢宝因则回道:“病好才来的。”

    大约是两人都各怀心思,一下竟没有话可说。

    想到围春草场的事,谢宝因垂眸,拿交刀剪去皮毛发黄的地方,语气淡然:“郎君竟然这么不怕死。”

    这局并非只有此一种布法,只是拿命来做局,更快。

    林业绥并不意外她会知晓这些,坦笑道:“神佛也怕灰飞烟灭。”

    闻言,谢宝因拿交刀的手顿住,很快又恢复如常的继续:“要是郎君这次活不下来呢?”

    “半载的年岁不过就是眨眼之间,不值得你苦守林氏。”林业绥喉咙滚过,将成婚第二夜没有说出口的话,重新说给眼前这个人听,“遇到中意的,要记得改嫁。”

    谢宝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这种话,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勉强忍住抽泣声后,又问:“我要是已经怀有郎君的孩子呢?”

    屋舍外面的畜牲不知道为什么又喊叫起来。

    林业绥忍下喉间的一口腥甜:“何苦让他拖累你。”

    “我知道郎君在为林氏筹谋,但是我既然嫁给你,是你的妻子”谢宝因再也忍不住,任由眼泪往下流,现在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是固宠的手段,还是心不由己,“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与我偕老?”

    这话使得林业绥气血翻动,他一字一句道:“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要与他偕老么?

    对方的诘问,令谢宝因不知所措,立即就偏过脸去,泪水滚成珠,滚落女子的脸颊,而泪珠映衬之下的眸光仍显得黯淡,他们不过是代嫁来的姻缘,正缘非她。

    “我知道。”眼泪还在掉,可女子却笑起来,回到以往礼数周全的时候,“日后必不会再说了,郎君先好好歇着养伤,我还有事要去忙。”

    林业绥只觉胸间多吸口气都疼得要命,之前还未觉得如此疼过。

    本来是想要成全她和崔二郎,但是她的滚滚热泪浇下来,日思夜想的人也主动来到面前,用着那般让人疼惜的语气问自己有没有想过与她偕老。

    她的心机也好,手段也罢。

    “幼福。”

    他不想了。

    不想要再成全她和崔二郎。

    “还有一事忘记跟郎君说。”谢宝因停下脚步,唇畔的笑是她平日待人惯有的,“我和郎君有了孩子。”

    她把这件事说得云淡风轻,好像根本就不值一提。

    林业绥猛地握着手里的竹简,郗氏关心仆妇多过一切,林勉从来都只问家学,几个弟妹与他也不怎么亲厚,自己身上所担的只有林氏长子的责任,走到现在,好像也只需要用这个身份活着。

    他抬眼看过去,女子就站在原地,浅浅笑着,看起来永远都不会再走近,要与他做至亲也至疏的夫妻。

    可他是个卑劣之人,仅剩的一点怜悯也在刚刚没了

    内室里面的咳声不停,已经出去的谢宝因不再继续走。

    林业绥撩起眼皮,瞧着去而复返的女子,嘴角噙着笑。

    瞧,人心是可算的

    女子有孕,没有再跪坐席上,而是坐在稍高的坐床上面,男子单膝而跪在女子两腿间,稍微昂头与其对视。

    林业绥抬手去抚她的脸颊:“可怪我?”

    谢宝因沉吟不语,许久,才笑盈盈道:“以后郎君都不用再顾及我和孩子,郎君不愿意爱惜自己的命,那就不用爱惜,我又不疼,疼的是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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