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月留光: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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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收了无数少?女志教导主?任这?样批评,“这?种没营养的垃圾快餐,你也要看。” 陈纵也有样学样。

    子夜不以为然,“怎么会。这?些?书,也常常有一两句点?睛之笔。只要能成?书,总有可取之处。你叫吴主?任去写,他未必能写出。”

    听到这?句话?的陈纵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从小背诵经史子集,读遍文学经典,品味别具一格,下笔信手拈来的哥哥,不会看不起?任何一本三俗小说。也都有点?睛之笔,都有可取之处,他这?样讲。子夜原来是一个异常包容的子夜。也就是那一瞬间,陈纵忽然与异常俗气的自己达成?和解。“雅俗共赏”四个字,也在?她浅薄的人生阅历里有了第?一行注脚。

    子夜对人性的认识也异常深刻。他虽没有亲眼见过吴主?任批评低年级女同学,却能经由语境揣摩出什么样的角色才能讲出这?种话?。

    《围城》陈纵是和子夜一起?读的。两人成?日头抵着?头,在?书桌、树下、餐桌、屋檐等各种地方共读同一本书。子夜阅读速度很快,偶尔为一两句话?停留;陈纵看故事看得很慢,子夜也从不催促。安静等待她翻页的时间里,子夜开始打量路过他身边的形形色色的人。

    “金叔和王叔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像不像方鸿渐和赵辛楣。”他问陈纵。

    两人同上一所?大学,在?情场上摸爬滚打,通些?人情世故,渐渐各有所?长。遇上难缠的漂亮的女人,各自有各自的揣摩与心照不宣。夜里牌桌上常讲出些?荤素段子,引小院来打牌的年轻女客捧腹大笑。

    子夜这?话?过分形象,逗得陈纵咯咯直乐。

    笑了好久,她说,“教数学的张老师和教英语的文老师也像。”

    子夜见她仍在?思索,便?安静地等她发言。

    陈纵又?讲,“吴主?任像李梅亭。”

    都是滑稽生动的丑角。子夜点?点?头,有那么一点?。

    陈纵小心地讲,“邱阿姨有时候像苏文纨,有时候又?像汪太太。”

    子夜笑起?来,童言无忌,不会有人怪你,只是不要给她听到。

    陈纵于是更大胆,像在?为自己的剧目挑选演员,第?一次展露导演方面的天分:“我爸爸有时候又?很像方鸿渐,这?个时候的邱阿姨就是唐晓芙。”

    围城读完,两人又?开始读张爱玲。

    先看一些?早期的作品,看到《红玫瑰与白玫瑰》,陈纵已能自然而然能讲出,“好像男女作者两个视角的互文。张爱玲是自己的王娇蕊,是方鸿渐中的苏文纨。方鸿渐和振保太像,在?女人书中全无可爱,在?男人书里却有时风趣。那位太太,既是孙柔嘉,又?是孟烟郦。”

    那天子夜笑了很久。陈纵乱点?鸳鸯谱,使张爱玲与钱钟书暗通款曲,总会气死深恨前?者的后者妻。那时的陈纵并不知道这?些?背景八卦,只以为自己笑话?讲得好,能把子夜也逗开心,不失为一种成?就。

    书看完第?一遍,陈纵还?不尽兴,将《围城》揣到学校,借课间时分争分夺秒重刷。语文老师偶然撞见,十分诧异地问道,“你年纪还?小得很,不到时候,怎么看得懂这?个书?”

    陈纵一早受过子夜点?拨,却也不全拾人牙慧,已有自己的体悟可讲:“任何地方,只要有适龄单身知识分子的圈子,就总会有围城。”

    讲完这?话?,广播适时播报:“请三十五岁以下青年教师到会议室集合,准备一下,到节目室彩排节目。”

    语文老师没有离开教室。全班同学都在?嘲笑老师,以为老师已经超过三十五岁。

    唯有陈纵接了一句,“老师你看,这?所?学校,是不是也像一座围城。”

    她看到老师望到自己脸上时的表情,是震愕,是不可置信。陈纵明白这?番感悟恐怕已经凌驾于面前?这?个文学修养成?熟的大人之上。

    也是那个时候,她间接地懂得,子夜在?这?个领域是天才。

    初中毕业,子夜一直在?写的小说已有雏形。他也不避忌陈纵,任由她坐在?自己房间地毯上品阅。

    小说时代背景是靖康之耻之后,北宋覆灭,汉人国土被金国侵吞。主?角周复是汉人,父亲为金国朝廷效力,是名副其实的走?狗。在?如此割裂的身份下,周复有过挣扎,挣扎之后是毅然决然的反抗。但他的仇敌不是任何切切实实作恶的坏人,而是至高无上的皇权,是尊严不容挑战的父权,所?以尽管计划周密,算无遗策,周复的反抗仍旧且必然地失败了。在?株连九族的重罪落下之前?,父亲为求苟且,选择阉|割了自己血脉上唯一的根,送到帝王眼皮子底下任其自生自灭。从这?一刻开始,周复的仇敌便?是天意不可违。他变成?一个玩物,一个笑话?,一个男宠,一个权力金字塔底端的“女人”,被包括亲弟弟在?内的男权无限凌|辱。儿子遭受身心双重侮辱,他依附于皇权的母亲,选择的是袖手旁观。

    起?初陈纵不懂历史背景,前?头几页看得晕头转向。子夜便?每晚吃过晚饭,带她在?电视前?播放租来的《满江红》碟片。陈纵一集集看完,回头再来看子夜写的书,时常因主?角遭遇过分悲惨而读不下去。

    “周复好惨,好像全天底下最痛苦的刑罚都让他受了个遍。”陈纵很容易为周复落泪,不懂子夜为什么会对一个这?样可爱的角色如此心狠手辣,“我只求他最终能有个好结局。”

    子夜听到很诧异。安静看了她一会儿,又?问得很温柔,“你希望他能有个好结局?”

    陈纵无比认真?地点?点?头。又?无比诚恳地讲,“我希望书里害过他的人全部去死。”

    那是她自小到大做过的最最恶毒诅咒。

    末了,陈纵又?问他,“《毗舍阇鬼》是什么意思?”

    “是一种鬼。”

    “书名是鬼,内容却和这?四个字没有任何关系。”陈纵仍旧不懂。

    “因为这?世上到处都是披着?人面的鬼,”子夜耐心地浅显地讲,“有时候它们就在?我们旁边。”

    陈纵莫名被这?个意向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似懂非懂之中做了最浅显的理解。

    整本书里,陈纵最怕,却也喜欢周复进宫被凌|辱的部分。那个段落异常流畅,异常香艳,异常残暴,异常水到渠成?。陈纵在?阅读的过程中,几乎可以看见子夜伏案昼夜不休,灵感入水注入文字。她不知道十五岁的哥哥是如何由来的体悟完成?这?样残忍的创作,那时她只管替他担怕:“这?么露骨,出版社会不会拒收?”

    “这?么……色|情,会不会被邱阿姨骂?”

    “没所?谓,”子夜这?么讲,“只要他们能看懂我在?写什么,就骂不出一个字。”

    他要写,就写不爱的血缘,父权的余恨,无情的命运,不可反抗的倾轧——能真?正伤害到一个人的所?有,有人穷尽一生不可承受的总和,便?是《毗舍阇鬼》。

    这?是十四岁天才的子夜的自传。

    《毗舍阇鬼》中周复的命运不可扭转,陈纵却可在?别处挥笔做判官,为她改写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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