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凭子贵: 14、绿蚁第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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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公说今日晚些来查你的孝经书写,你写的怎么样啦?”

    裴宅无女主。公主自有府邸,又无舅姑之礼,难得踏足,多是裴照元前往拜见;裴见濯未娶,也无妾侍。偌大后宅,兄弟二人划界而居。

    东府为裴照元所居,筑山穿水,清閟绝尘。行至深处,唯有空翠侵衣、泠然怪石,全然东篱之景。

    西园奢靡铺张,沉香作梁,珊瑚砌池,自雨亭凛如高秋,绸缎裹住竹棚从前宅直搭寝阁檐下,彻底隔绝暑气。

    是裴见濯的天下。

    裴见濯怕热,房内窖冰日夜不停,三伏天进来也得穿夹衣,活脱脱一个冰雪窟窿。

    崔媪的声音穿透霜绡帐幔:“怎么不吱声,屋子也这样冷!”还不等见濯应答,又是一顿数落:“他们都由着你性子来,任你摆这么多冰,盖这么厚的被子,也不晓得怕冷还是怕热。”

    裴见濯在外生长了十来年,与裴宅中的仆婢一概不熟,哪怕就在眼下,也不言不语,只和奶他到大的乳媪崔氏亲近,还肯听进去两句话。

    崔媪人至中年,虎虎生风,一把掀开帐子,吓得裴见濯立刻往里滚去:“我里面没穿!”

    “你哪里我没见过?”崔媪好气又好笑,“别乱动,背上还有伤!”

    裴见濯驳道:“你来我才钻被子的。”

    见他裹成个直挺挺的棍,崔媪作势要走,又忍不住劝道:“眼下时辰还早,好歹写两个字,就说疼得受不住,写不动,相公还能打你不成!”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心虚了。

    裴照元真的打。

    裴见濯前日闯祸,将自家酿酒卖给同窗,偏撞上国丧,给有心人捅到御前。幸而长公主在旁劝了两句,圣人给妹妹面子,让裴照元自行处置。

    裴照元大开中堂,毫不掺水,抽了弟弟八十鞭。

    他娴习弓马,从前在羽林卫就打服一众子弟,就算过了这些年,手劲也不是开玩笑的。

    为掩盖这种心虚,她点点见濯的枕头:“该!为了个掉进水里都没响的六百贯,弄成这样。”

    她实在想不通,裴见濯屋檐大喇喇挂着的风铃,上头零件都是商周金石,怎会缺这六百贯?

    裴见濯没和她说,六百贯是足足六十万个铜板,一个个扔,要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扔七天,无论如何都是能有些响动的。

    “还是你那同学不好!”崔媪迁怒,“哪能总在黄字斋。昭文院那刘什么,是相公学生,回头让他……”

    裴见濯钻进被子里:“阿母!”

    “这有什么,咱们有事要他做,他开心还来不及。”崔媪毫不在意。

    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宰相亲弟弟的奶妈,无论如何也算个五品大员,她自觉这个任务很合适,又嫌弃昭文院一帮人蠢笨,天大的好处也不知道捞。正施施然要走时,听见仆役来报:“郎君,有客来访。”

    崔媪皱眉道:“郎君在休养,天也晚了,叫他明日来。”

    仆役支支吾吾道:“他说是郎君的同学,姓李。”

    崔媪一听,横眉倒竖:“可是那害了我儿的蠢材!”话音未落,又魂飞魄散:“祖宗,起来干什么?!”

    裴见濯已从床上弹起,龇牙咧嘴地扶住桌子:“让他进来!”

    崔媪一看他身上正穿着亵衣,心疼道:“想吃樱桃说一声,别乱动弹。哎哟,出血了!”

    裴见濯浑然不理,用尖牙咬破果肉,涂在唇上,抿了抿:“阿母,给我拿那件黑的衣服来。”

    “那件预备明天穿的,还没放笼上熏过……哎!”

    撕拉——

    裴见濯竟直接将身上亵衣扯脱,血痂崩裂,看得人心惊胆战。

    足足八十下沟壑纵横,上至脖颈下至臀/丘,菜花蛇长鱼鳞一般,五天过去,还有地方没长出新肉。

    崔媪顿时心痛不已,仆役出去半日,她才反应过来害了见濯的同学姓韦,而这个姓李的大抵无辜:“这都宵禁的点了,他家住哪儿,我叫个马车送他。”

    裴家的马车,给武侯十个胆子也不敢阻拦。

    “不用,他晚上和我在一起。”

    “晚上相公还要查你的孝经!”崔媪忧心忡忡。裴照元这些天为弟弟的伤,日日早归,翻遍医书,显是真心疼惜。

    可这兄弟俩……

    她暗中摇头,退出房间,忽见锦棚底下,仆役掌灯,引着一位白衣书生前来。

    路边齐人高的铜檠灯轮夺去明月光辉,丝绸笼衣裹住香烛,在地上投出陆离纹路。

    喜鹊援桥攀上来人袍摆。

    这灯不知用了什么机巧,只要点燃烛火,外面的灯衣受热就会开始转动,投在地上的影子也随之而变化,不一会儿,鹊桥相会就成了玉兔捣药,迢迢银汉、晓星渐沉,来人从袖下伸出手,接住投在地上的一只喜鹊。

    烛火跃动,兔子也时高时低。

    “看影戏呢?”崔媪一转头,是见濯靠在门框上,“还是看我?”

    兔子从衣袖上剥落。

    李知微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直到关上门,才望着他,低低道:“来看你。”

    裴见濯这时候才觉得心中熨帖,瘙痒似的从鼻腔里哼出来一声:“再晚来两天,我都好了。”

    李知微道:“我看看。”

    裴见濯不让:“骚模骚样的,没说两句话就让脱衣服?”

    李知微直接动手了。

    脱他的衣服,李知微十分熟练,手伸入衣襟解开系带,见濯的整个怀抱就敞开,他没有把衣服拽下来,而是缓缓地、缓缓地,面对面望着见濯,以拥抱的姿势,用指腹感受他背上的痕迹。

    鲜血、痂痕、凹陷。

    八十鞭。

    李知微来之前,一直怀有侥幸心理,他想裴照元是个文人,又对着自己的亲弟弟,一定收敛力气,可手缩回来,指腹上粉红一片,裂开的伤口。

    他害的,他有意,自作聪明。

    “见濯。”

    “嗯?”

    李知微强自镇定:“你什么时候问院里要的房间?”

    “前年,大前年?刘珂刚来做院丞的时候。”

    “怎么忽然想要一个房间?”

    “又没人要。”裴见濯答得随意。

    李知微不语。

    “你放心,刘珂虽然是裴照元的学生,但他按章程办事又没错,并没有徇私,我的确是符合条件。况且这个条件是陛下当年改的,谁敢说改的不好。”

    李知微不是害怕,他只是想,裴见濯是去年才和他在一起的。

    刘珂做这个院丞,却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他和裴见濯并不是很亲密的关系,李知微热脸贴了一年的冷屁股,才换得他偶尔应几句声,愿意掀起眼皮看他两眼。

    背篓太沉太旧,走到门口散了架,呼啦啦大厦将倾,李知微蹲在地上一样样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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