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笔集: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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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

    大侍女连忙低头应道:“是。”

    郁太妃殁时,萧桓不过十岁。

    灵堂里白幡垂落,烟气缭绕。

    满堂素白对他而言太高太远,他抬起头,只看见年幼的皇弟萧檐站在一旁,双眼懵懂,惶然四顾。

    第99章 执子之手(二)

    他长萧檐四岁。

    他与萧檐是这深宫中血脉相连,相依为命的手足。

    萧檐自幼聪敏,悟性极高,触类旁通,甚于他。

    幼时,每当萧檐因顽劣惹祸,跪受训斥时,萧桓总会默默跪到他身旁,低声却坚定地告诉他:“无妨,兄长在。”

    以至于许多年后,当萧檐跪在冰冷坚硬的砖石之上,仰视着御座上身着龙袍的萧桓时,也会有一瞬恍惚。

    那一日,萧桓一纸诏书,将他远放岱州。他抬首直视龙颜,心底翻涌的仍是那句挥之不去的“无妨,兄长在”。

    再后来,他缠绵病榻。

    意识昏沉之际,往复萦回的皆是旧日光景。

    母妃尚在,兄长仍是会护着他的兄长。

    只是

    终究回不去了。

    他从未起过与兄长争权夺位之心,若可抉择,他不愿做什么齐王,只愿永远是追随兄长身后的萧檐。

    愿为西山水,朝暮绕帝疆。

    然母妃之死,他难辞其咎。

    是他,是他啊,是他非要母妃吃下蜜饯的,怪他,都怪他啊

    庆元三年的第一场春雨是在半夜落下的。

    萧桓是被惊雷惊醒的。

    一旁的孔珂也坐起身来,柔声询问他怎么了。

    萧桓只摆摆手,声音微哑:“无事,睡吧。”

    他示意她重新躺下,自己却再无睡意,心神俱乱。

    他不得平静。

    母妃衣物上浅淡的莲花香味,她走路时端雅从容的仪态,她说话时的温柔语气,他真的快要忘记了。

    这些他曾以为刻骨铭心的记忆,竟在岁月磋磨下渐渐模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

    母妃去了那么久,一次也不肯入他的梦,可方才他梦到了自己的母妃。

    真真切切。

    恍惚间梦中他好像听到了兵戈铁马之声喧嚣而来,转而似乎又听到了戚戚然哀怨的哭泣之声,他心下慌乱,强自镇定,却猛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怒斥:“竖子!”

    萧桓起身四顾,他记得,他认得,那是母妃的声音,可周围却是漆黑一片不见人影,他慌乱地大喊:“母妃!母妃是你吗!你在哪里!你来看孩儿了吗!母妃!”

    声声泣血,数叫无应。

    萧桓心下涌起惊喜之后的颓败,正无力转身之际却见黑暗之处大门洞开,一道强光刺目而来,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却见,朦胧光晕中仿佛一宫装中年女子身影绰约,叹息声似远似近:“吾儿如今竟也与我一般年岁了。”

    “母妃!”萧桓不再去管什么强烈的光线,他只想扑向自己的母妃,狠狠地抓紧她。

    可怎么也抓不住。

    轻飘飘的。

    声音自渺远传来,裹挟着他曾无比熟悉的温柔与威仪,此刻却浸透着痛惜:“桓儿,你回头看看,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帝王权衡之道,你竟用至此等地步?他那般赤诚,那般懵懂,一心向着你,你怎忍心将他逼至这般支离破碎的境地?你可知错?”

    萧桓如遭重击,浑身血液霎时冻凝。

    一声声穿越了数十年光阴的呼唤,如同最锋利的刃,瞬间将他打成从未真正长大的十岁稚童。

    母妃说的是谁?是袁琢吗?母妃是在怪他将赤忱的臣子变成一心求死的人吗?

    是了,母妃定是责怪他驭下过苛,逼走了忠良。

    骇浪般的惶恐顷刻间将他淹没。

    他再顾不得什么天子威仪,在梦中踉跄扑向那光影模糊之处,声音撕裂:“母妃!母妃!孩儿知错了!”

    他语无伦次,急于辩解,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缕暌违已久的衣香,渴望一点母亲的抚慰或是更严厉的斥责,只要那是真实的。

    只要那是真实的。

    外面暴雨雷霆。

    远在岱州的萧檐于庆元三年的第一场春雨落下之时于病榻上溘然长逝。

    萧桓得知萧檐病逝的消息,是在次日午后。

    宦官小心翼翼呈上奏报时,他正批阅奏章,闻讯笔锋骤停,一滴浓墨重重砸落在黄绫之上,缓缓洇开。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宦官的通报声:“陛下,天策卫中郎将袁琢已在殿外候旨。”

    萧桓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胸腔内的钝痛压下。

    “宣。”

    袁琢缓步走入殿内。

    他穿着绯红官服,身形清瘦了些,面色平静,依礼参拜,动作规整。

    萧桓记起他第一次拿正眼瞧袁琢就是在这天宸殿中,从前他只知道他是自己皇兄的带刀侍卫,不屑予他眼神。

    可他的女儿看中了他,这就让他不得不好好瞧一瞧眼前这位满身是伤的青年。

    那时的袁琢方过弱冠,满身斑驳,毫无体面,却跪得笔直,不愿低头折节,像一根宁折不弯的青竹。

    他喜欢看君子折节,他喜欢征服一切,他用了手段把这段青竹留在了自己身边,让他俯首称臣,让他听之任之。

    袁听之做事很利索,很完美,他用起来十分顺手。

    其实袁琢那日说将崔协远送潇州,他早就将袁琢的生平查了个底朝天,自然猜到了知道袁琢是要报恩,不过此举确实合他自己的心意,只要他们放权,他也不愿为难魏国公府。

    所以他默许了,只是他想不明白,平日里在朝堂之上袁琢对魏国公府的帮衬已经很多了,如今却又铤而走险再帮他们了一次。

    他想不通,值得吗?何必呢?

    不过他也懒得管,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许是人年岁到了吧,他如今很多事情都懒得管,懒得细想,不像年轻时一样想将万事都压在自己肩上,将万物都控制于股掌之间。

    昨夜故人如梦,是三十多载的第一次,他如今坐在高位上,望着殿角铜漏滴答,脑子里却不自觉的想起了少时。

    恍惚见崔太傅持卷而来,苍老嗓音似还在耳,耐心地教导他们兄弟们治国平天下,又见含玉丛中扑蝶,她笑靥如春日繁花,鬓间落的残花竟比后宫所有珠翠都鲜亮,再见与萧檐策马猎场,烈酒烫喉。

    可转瞬,光影坍缩,太傅的官服被宫墙吞了去,只剩殿堂残烛泛着冷光。

    宫墙太高,锁住了含玉的笑,待再寻时,终不似,少年游。

    皇权如刃,宫墙似壑,后来萧檐叩拜的身影,在丹墀上越来越矮,直到某一日,那身朝服再也没跨进这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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