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笔集: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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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句:“今日便回。不许跟上来,这是军令。”

    赵楫僵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了沉默:“汝舟,你近日是否将中郎将的公务,揽得过多了些?”

    赵楫回头,看到李烛此刻正抱臂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赵楫一愣,下意识反驳:“何出此言呐!我见中郎将近来心神损耗,不过是替他分担”

    “分担?”李烛打断他,一针见血,“核算文书,巡防安排,甚至与兵部的寻常对接,但凡稍耗心神之事,你几乎都抢着做了。留给中郎将的,只剩些盖章画押、听人回报的虚事。”

    他走上前几步,目光扫过袁琢离去的方向,继续道:“中郎将是何等人?你让他每日枯坐于此,无所事事,形同泥塑木雕,这岂是为他好?”

    赵楫想否认,却又无法否认,只能嘟囔道:“我也是看中郎将心情郁结,想让他清静休养”

    “清静?休养?”李烛微微挑眉,“他若真想清静休养,今日又何必主动揽下这苦差?中郎将心思重,越是如此,越不能让他闲下来,更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已成了无用之人。”

    “我等身为属下,体恤上官固然没错,但体恤并非将他排除在外。依我之见,中郎将即便心情不佳,我等更应设法让他参与其中,让他处理些实实在在的军务,让他感觉到自己仍被需要,仍是这天策卫不可或缺的主心骨。而非像如今这般,将他高高供起,却抽空了他脚下所有的基石。”

    一番话说得赵楫哑口无言。

    “所以我们就让中郎将去吧,或许正可借此机会巡山散心,也好亲眼看一看防务。”

    李烛望向远处苍茫山峦。

    山峦苍茫,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袁琢的脸上。

    马蹄踏碎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循着山路向上,越是往上,风势愈猛,气温愈低。

    四周尽是皑皑白雪和枯黑的树木,天地间一片肃杀。

    袁琢勒住马缰,往前便是崎岖陡峭的山径,马匹已难通行。

    他翻身下马,将白马拴在一棵背风的老松树下,拍了拍马颈,随后深吸了一口凛冽彻骨的空气,迈步踏上了积雪的山道。

    山路难行,积雪没至小腿,每走一步都需耗费不少气力。他并未急躁,目光仔细扫过沿途。

    一处向阳的山坡下,积雪较薄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

    蹲下身,用手指拂开表面的浮雪,露出下面几个模糊却巨大的爪印。印痕较新,尚未被完全覆盖,形似豹狼,却更大几分。

    他伸出手指比量了一下尺寸,从怀中取出炭笔和简易报帖,就着膝盖,草草画下爪印形状,标注了尺寸和发现地点。

    越往上走,风越大,山路也越发险峻。

    直到接近山顶的一段最险要的拐弯处,他看到孤亭。

    一段长约丈许的木质护栏完全断裂,歪斜着坠向下方的深渊,只留下几根残破的木桩突兀地立在崖边。

    断裂处的木茬还很新,显然是不久前被积雪重压或山风摧垮的。下方是云雾缭绕的深谷,若失足跌落,绝无生还可能。

    他站在那断裂的缺口边缘,寒风将他大氅的下摆吹得猎猎作响。

    他低头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虚空,再次拿出报帖,简单绘制了损毁位置的草图,标注了长度和险要程度。

    亭内空寂,石桌石凳上积着雪。

    做完了一切,他倚着残缺的栏杆向下望去。

    只见云海翻腾,雾气缭绕,浩渺无边,将山下的尘世完全隔绝。

    京城、宫阙、职责、过往,所有他曾经挣扎、荣耀、痛苦过的地方,所有那些人与事,此刻全都隐没在那片无边无际的白色之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耳边只有呼啸凄厉的山风,如刀般刮过。

    这里极冷,极静。

    也极干净。

    脚下被云雾填充的虚空看起来如此柔软,如此宁静,仿佛能包容所有虚无。

    跳下去吧。

    一个清晰而平静的念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没有一丝一毫的预兆。

    他向前微微倾身,感受着风更猛烈地拉扯着他的衣袍,像是在邀请。

    死亡,在此刻显得如此轻易

    又如此诱人

    “这孤亭建于悬崖之上,想必是为了让过客歇脚时欣赏万丈深渊的壮阔。”一个苍老却清朗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袁琢猛地回头,看到一位白发老者不知何时已站在亭中。老者身着素色长袍,腰间系一根麻绳,面容清癯,双眼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袁琢不动声色地收回脚步,望着老者:“老先生是过路人吗?”

    这老者什么来头,他怎么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脚步声?

    老者不答,只是缓步走到亭中石桌旁坐下。

    “雪中孤亭,过客匆匆。”老者道,“有人来此看风景,有人来此寻短见。不知公子属于哪一种?”

    袁琢笑了笑:“我是路过。”

    路过人间一趟,罢了。

    “是吗?”老者抬眼看他,目光如炬,“那公子为何眼中只有死志,却不见对美景的半分欣赏?”

    袁琢哑然。

    老者静静望着他,又道:“公子可曾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

    袁琢不语。

    “庄周卧于芳甸,忽忽入梦,自觉身化蝴蝶,鼓翅而飞,逍遥于花草之间,欣然自得,竟忘本来之形。俄顷梦醒,兀自怔忡,梦中光景历历在目。他徐起环顾自身,又思梦中之事,不觉惘然。于是自问,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老者缓缓道来,“这位公子,天地一化境,万物皆流转。人本就与天地同根,万物一体,何苦早早归去?人受世道浸衰,种种规制束缚人心,使天真蒙尘,本性难彰。纵人生多艰,磨难相继,羁绊重重,亦当守静笃,致虚极,不为人役,不为物累。若神游天地间,心超形骸外,则虽处尘世,而精神自逍遥也。庄周也好,蝴蝶也罢,无非若此。”

    袁琢沉默良久,这些道理,他岂不懂?

    他只是有些茫然:“那我该怎么做?”

    老者抚须一笑:“公子可会下棋?”

    “略懂一二。”

    “人生如棋。有时看似死局,转念一想,或许另有生机,公子莫要执着于失去,却忘了自己还拥有选择的权利。”

    “什么选择?”

    “放下,或者追寻,放下执念,追寻新生。”

    “可我该去哪里追寻?”他颤抖着问。

    老者微笑:“心之所向,即是归处。”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

    袁琢惊讶地看到一只蓝色的蝴蝶从风雪中飞来,轻盈地落在老者的肩头。

    袁琢瞬间如遭雷击。

    冬日怎么会有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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