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笔集: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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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

    “你和这阎罗郎如今什么关系啊?当初他为何执意要救你啊?”祝曦追问。

    “你管那么多干嘛?”祝昭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了,“从前他是谁不重要,反正如今他是我郎君。”

    “郎君?”祝曦连忙在她旁边坐下了,“我好像错过了很多事情啊。”

    “我好像也错过了很多事情。”祝昭道,“你的身体”

    “哦,这事啊。”祝曦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估摸着就这两个月左右死吧。”

    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不是祝昭,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死在冬天很好啊,得天地缟素以相送,大雪纷扬若纸钱,是苍天为我执绋,如此形骸化入六合,终返太虚,你该为我高兴的。”

    “哎我说真的,我心里是欢快的,你像人家姜姨娘,已经削发为尼,遁入空门了。”

    “啊?”祝昭一愣,“当尼姑了?”

    “姜姨娘本来就不争不抢的,前些日子上街买糕点,遇到了个老尼姑,也不知道老尼姑说了什么,反正她就随人家遁入空门去了。”

    祝昭想起祝暄,不由得唏嘘,转而她又问:“你知道是谁下的毒吗?”

    “我猜是我娘吧。”祝曦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

    “你还记得吗,你刚回京的时候,我俩打了一架吗?”

    “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的她们,一个是浑身带着疏离的刺,一个是像团火似的凑上来找打。

    “我那时总是惹恼你,就是盼着你能与我打架的。”祝曦笑了笑,“因为我想知道,你和我,裴姨娘会站谁。”

    “这重要吗?”祝昭不理解。

    “重要。很重要。”祝曦轻声说,“自幼,我的娘在无人处都对我冷眼相待,动辄贬斥,视若无用。旁人的母亲都不是这般的。但是裴姨娘对我很好,好到对我视若己出。我毕生所求,不过被人所视、所爱,寸目尺情罢了。生母恶我如仇,你娘则衣我食我,所以我不能接受你横亘其间,更不能接受你的到来可能会夺走了她对我的爱。”

    “祝昭,你知道吗。”祝曦叹了口气看向她,“当我得知我这个病药石无医的时候,我真的真的很开心,我觉得我可能生病了,我竟然希望通过自己的死亡来惩罚我的娘,我觉得这是我能做的最激烈的反抗了,可是毒好像就是我娘下的。”

    祝曦看了祝昭一眼站起身来:“好了,你别总是这副神情,我从前看你总是神情倔都很,今日我也想看那副神情,以后你也要是那副神情好啦好啦,起来,我们抱一抱。”

    “是三姐姐对不起你,忘了你在濯陵这么多年的不易,还想着要和你争娘亲,你不要哭丧着个脸啦,我们和好吧。”

    “我们早就和好了。”

    “好”

    “四妹妹,留下来歇几晚吗?”

    “不留了。”

    “那今日可能是你我二人最后一面了,你祝贺我几句吧。”

    “祝贺什么?”

    “祝贺我,万顷波中得自由。”

    “祝贺你,万顷波中得自由。”

    一线天光落在周遭,相拥的影子落在土地

    祝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廊庑处,祝昭收回目光,转身与袁琢并肩往回走,隐约能听见前厅里面的说笑声。

    她早就知道了,没有她在,大家都会自在些。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你们俩还扭打在一块,拉都拉不开。”袁琢笑了笑,“如今倒是抱在一起了。”

    “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那你有没有告诉她慈姑的所作所为。”

    “没忍心告诉。”

    两人不再说话了。

    祝昭忍不住叹了口气,祝曦那么向往死亡,是因为她的灵魂没被看到,她渴望被看到,所以只能倚靠极端。

    两人掀开门帘走进前厅,暖意扑面而来。

    裴姨娘正眼含笑意地给祝鹤梳着辫子,她看到祝昭时明显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应有的感激的神情,反而掠过一丝慌乱。

    祝鹤见祝昭来了就要把手中的糖葫芦给她,却被裴姨娘一把拽到自己面前。

    很熟悉,一举一动都很熟悉。

    祝择现每次见到她也是这样的。

    祝昭只觉得心口有些发闷,此地的每一寸空气都让她迫切地想要逃离。

    可她还是压下心中烦闷,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亲娘,依着礼数,缓缓屈膝行了一礼。

    第79章 行道迟迟(七)

    宋玉悯拿过裴雅训手中的梳子,笑着打圆场:“我看鹤儿这辫子也快梳好了,剩下的我来就行。”

    她朝裴雅训使了个眼色:“你们娘俩许久没见,正好趁这功夫叙叙旧,说些体己话,我带着孩子们去后院玩会儿。”

    说着便牵着刚梳好辫子的祝鹤,招呼着祝松往后院走去,祝鹤将手中的糖葫芦放到了祝昭手上这才离开。

    崔琬见状也对着裴雅训福了福身,轻声道:“我去后厨准备晚膳。”

    说完便转身走进了侧门。

    祝昭会过身,下意识地回头想寻找袁琢的身影,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没了踪迹,前厅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她正疑惑着袁琢藏去了哪里,眼角余光瞥见裴雅训沉默地走到靠墙的柜台前。

    柜台一角摆着砚台和纸笔,裴雅训拿起墨锭在砚台里缓缓研磨,墨汁在青石砚上晕开一圈深色,她低着头:“恐怕天要下雨,你早些走吧。”

    祝昭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笑声轻浅却带着几分自嘲。

    她望着裴雅训始终低垂的眉眼,声音里藏着涩意:“我千里迢迢送阿弟阿妹回来,你连句像样的话都没有,反倒是催着我快些走?”

    裴雅训轻声叹了口气,决定和她叙叙旧:“我们被流放过来的时候,心里都慌得很,还好有你给的银子尚能维持生计,这事确实该谢谢你,刚开始日子苦,住的屋子漏风漏雨,吃的也是粗茶淡饭,后来想着不能一直这样,就开了这家小铺子。”

    “开铺子的钱是哪里来的?”祝昭早就想问了。

    “崔世子给的。”

    “什么?”祝昭一下子凝眉,走到了柜台前。

    “你长嫂出自崔氏,虽说和魏国公府同宗已逾五服,但好歹是葭莩之亲,所以崔世子稍微帮衬了一些。”

    探州可不是什么荒芜的地方,相反它是膏腴之地,想来当初陛下将祝家人流放到此地也是心有愧疚。

    茶马互市,利重千金,在探州大街上购置一铺,所需要的资财当真是不便宜。

    若崔协还是世子,这些钱祝昭是相信他能拿出来的。

    可关键是崔协如今在潇州。

    “长嫂以前可就与崔世子有过联系?”

    “琬琬说是听说被我们被流放到探州二人才联系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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