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笔集: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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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夏日是什么样子的呀?”

    她生怕袁琢不接话,赶紧又语气自然地添了句:“好想知道呀!”

    赵楫了然,也连忙应和:“是啊是啊,可惜我都忘记了,中郎将肯定记得!”

    “实不相瞒,近些年来我有很多事情都记得不太清了,有时候前几日发生的事,转头就忘了大半。”

    袁琢看着她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艰涩。

    祝昭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袁琢避开了她的目光。

    赵楫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中郎将这是太累了!常年在天策卫操劳,这就是神仙也得记不住事!祝姑娘你说是吧!呃那什么欸,赤华姑娘好像有事寻我,我去看看,去看看。”

    第58章 亦各有行(二)

    祝昭没有接话,眉头轻轻蹙起。

    她无端地想起大夫说过,袁琢常年郁气积胸,是为郁症,这病症最是伤神,时间久了,便会影响记性,轻则忘事,重则连重要的人和事都可能模糊。

    她望着袁琢一言不发的侧脸,看着他刻意避开自己目光时的局促,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生病了。

    病得这般重。

    为何大家都未曾发觉呢。

    为何呢。

    他总是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连生病都不愿让人知晓。

    “记不清也无妨。”祝昭的声音放得很柔,“很多事情,本就不必记得太牢。”

    袁琢喉间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嗯”。

    祝昭见他神色依旧有些紧绷,又补充道:“你若是想知道江南的夏日是什么样子的,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你想,我都同你讲。”

    袁琢怔怔地看着她的侧脸,风雪落在她的发间,像撒了层细碎的银粉。

    她话里话外都像温水一样漫过他的心尖,熨帖了他的内心,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其实我记得一些。”他忽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很清晰,“茉莉,相士,冰糕,蝉噪,书卷,陶缸,莲蓬。”

    这几个词像散落的珠子,从他口中一个个滚出来,带着些许生涩,却异常坚定。

    祝昭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怔,眼中浮起几分茫然,随即又漾起更浓的笑意,像是单纯被这些鲜活的词语触动:“你说的这些,倒像是把江南的夏天揉碎了,捡了几样最妙的。”

    她侧过身,目光与他平齐,细细说道:“在我们濯陵呀,有一条街叫百里大街,街上有一间茶铺的老媪总爱在窗台上养些茉莉,夏天一到,整个茶铺都是香的,她家每到夏日就爱出些冰糕,赤华可爱吃了,蝉鸣是挺烦人的,但没有蝉鸣的夏日还真不叫夏日,相士呢,我倒有一个相熟的,这个相士呢他最爱拿着幡旗,就坐在石桥边摇着签筒等客人,有时候呢也喜欢自己到处跑跑招揽客人……”

    袁琢静静听着,指尖在灵柩扶手上微微蜷缩。

    她在说江南的寻常景致,却不知这些词语里藏着他们二人初见。

    “刚摘的莲蓬,清甜得很,你吃过没有?”祝昭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他望着她眼里的光,那光芒里只有对故乡的眷恋,纯粹的好奇,没有半分对过往的追忆。

    原来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那些被他反复咀嚼的片段,在她这里早已化作烟尘,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她以为的初遇,实际上是他们二人的重逢。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不疼,却泛着密密麻麻的酸。

    喉结轻轻滚动,他声音微哑地应道

    :“吃过。”

    “是吗?”祝昭笑起来,眉眼弯弯,“是不是觉得清甜多汁?尤其是刚从水里摘上来的,剥出来吃起来特别爽口。”

    袁琢微微笑了笑,目光落在她兴奋得容光焕发的脸颊上,和记忆里那个递给他莲蓬的姑娘慢慢重合。

    “看来你和濯陵的缘分不浅。”祝昭没察觉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改日你若是到濯陵公干,我定好好招待你!”

    袁琢看着她的笑容,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余光瞥到他含笑的嘴角,祝昭这才把自己真正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殿下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性子傲,说话带刺。”

    袁琢的笑意收敛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为何,她怕他看到他不堪的样子。

    不论是现在的不堪,还是过去的不堪。

    “听之眉目,我辨于青萍之末。”

    “听之襟怀,我察于微澜之间。”

    “市井喧阗,岂能移我旧识?”

    袁琢猛地抬头,撞进她含笑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鄙夷,没有怀疑,只有全然的笃定。

    方才那股怕被她嫌弃的劲儿还没散尽,眼眶竟有些发潮,整个人像是被定身了,怔在原地。

    听之,是他的字。

    长辈唤他阿琢,旁人唤他中郎将。

    陛下要他办事,唤他听之,再有就是如同平康公主一样唤他袁听之,连姓带字,看表亲近,是为讥讽。

    很少有人会像她这般唤他。

    语气里没有戏谑,没有恭敬,更没有疏离,只有一种干干净净的真诚,像山间清冽的泉水,直直淌进他心里。

    带着些微的暖意,又透着几分认真,仿佛这不是一个寻常的称呼,而是一件需要郑重对待的事。

    他怔怔地看着她,连呼吸都忘了。

    一直被他这么看着,祝昭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心里莫名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叫了他的字,怎么就突然拘谨起来。

    再说了,自己早在他的披风上见过他的字了,想来他的字也不是什么秘密吧?

    为了掩饰这份不自在,她慌忙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马车,声音轻轻的:“方才殿下在车上,不也这般唤你么?想来也不是什么不能叫的。嗯对了,说起来,你这字倒是雅致得很,谁取的哇?”

    “是位老先生取的。”

    祝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我还以为会是阿翁起的呢,你这位老先生想必是位极有学问的人吧。”

    “他是阿翁的老友,阿翁托他为我取的字。”袁琢道,“老先生说,听之则能受教,受教则能自修,自修则能琢之,故而取了‘听之’二字。”

    祝昭静静听着,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闻道终成璞,是以听之。”

    袁琢说完,看着她带笑的眉眼,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反问了一句:“那你的字呢,是什么?”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字泠君,泠风则小和的泠。”

    “泠君。”袁琢轻轻念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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