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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蝎小说www.moxiexs.net提供的《簪笔集》 40-50(第6/14页)
“不是我不能赢。”祝昭轻蔑一笑,转而又有些哀伤,“而是我不得不输。”
倘若她身为男子,于大殿之上赢了周涤必将青史留名,传为文坛佳话,可她是女子。
周涤不解,嗤笑一声反问:“为何不得不?文章之道,在真不在谦,胜负付之笔墨,纵使败了,却虽败犹荣。”
祝昭真觉得他所有的脑子全用在文字一事上了,不由得叹气直言:“周灵洗,你可知若我是男子,于大殿之上赢了你,明日便会传遍整个元安,人人称道我才高,能压周氏麒麟子,百年后史册提笔,亦会记得那日宴上对诗之景。”
她抬眸看向他,忽然极轻地笑了笑:“可我是女子。”
她又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若赢了你,旁人可不会说我才高,只会觉得周公子竟然输给了一女子?许是收力了吧?你瞧,大雍的文脉从来不会是能真正心服口服地交给我们女子的。我纵能赢你这一次,又能如何?不过是给你添了一桩难堪,给我惹了一身非议。”
“何必呢?”这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可周涤却听见了。
他闻言,眸光一凝,神情渐渐敛去:“这世道原来连安安静静比一场诗,都是奢望。”
正失落着,他却忽然一抬头:“此处寂静,四下无人,陛下赐婚你与中郎将,想来以后你我二人必不能如归芜山那日一般痛快对诗,不如今日再最后酣畅淋漓地与我联诗一首罢。”
说着他从手中一直卷着的那卷书中抽出了一张写了半阙诗的纸张,递给了她:“我这半联方得,尚缺点睛之笔,祝姑娘若肯帮我续成,也不枉伯牙遇子期。”
“文痴。”祝昭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纸张。
只见纸上字迹遒劲,意气纵横,锋芒毕露。
“霜枝脱尽山形瘦,坐看云生复云流。九松不语立寒寺,风过时坠两三秋。”
祝昭俯身去方才小童们的书案前坐下,接过周涤递过来的已经蘸了墨汁的笔,为这首诗补上了后两联。
“钟鸣空谷声犹在,客倚老梨影暂留。欲问此间何所有?一弦山水一弦休。”
她的字迹清峭如同腊梅映雪,笔致瘦劲却无寒俭之态。
“声犹在溯过往,影暂留叹须臾。”周涤见她落笔后微微怔愣了片刻,不由得轻声惊叹,“好一句一弦山水一弦休啊!当真是隐晦,也不知后世之人能否读出。”
“读出什么?”祝昭明知故问。
“以琴喻景,山水为弦,你所叩问的并非物象而是心魂,盖此间最珍者,非寒寺钟老梨影,而是同写山水,默会于心之境。”周涤对答如流。
祝昭笑了笑,放下了毛笔,站起身来吹了吹纸张,待墨迹稍微干才将纸张递还给了他:“弦音止处,余韵绕梁,恰如知己之交,不必常伴左右,但得片刻相契,便已胜却人间无数。”
“周灵洗的才华是能劈开混沌的,祝昭在此预祝来年元安城杏花开时,君,金榜题名。”祝昭向他行了一礼。
周涤微微一笑,也躬身行礼:“涤愿祝姑娘与中郎将画眉举案,琴瑟和鸣,红妆添香日,仍是展卷人。”
“那是自然。”祝昭欣然接受了他的后半句祝福,“只要我还是祝昭,就还会一直读书,只要我还会读书,我就能见招拆招。”
第45章 关关雎鸠(一)
“她真的很有意思。”一道雍容华贵却又带着二十几岁女郎特有的清越的声音在袁琢身后响起。
袁琢不为所动,像是知道身后来人是谁,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几步远的祝昭,眼神中含着的笑意却是遮也遮不住,像是从心底泛上来的,不自觉的:“殿下,你只要看着她生活,就会喜欢上她的。”
平康公主也望着她,轻轻一笑:“从前向父皇求情将你从诏狱中救出便是看中你的皮相,你却不领本宫情,原来你喜欢这般模样的女郎?”
袁琢斟酌着准备转身开口,却又听到那道清越的声线从背后传来:“眼光倒是不错,这样的女郎本宫也心生欢喜。”
初见祝昭时,平康公主只觉得她淡雅素净,眉间自有书卷清气,然越细品越见风骨。
大殿之上与周氏麒麟子辩理时,言辞如珠落玉盘,既有锋芒又不失温婉。若能与她朝夕相处,被她的才情与灵秀所打动只是时间的问题。
袁琢不言语了。
平康公主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只是轻笑一声,接着道:“你不想本宫招惹她,所以和她说本宫跋扈娇纵,是也不是?”
袁琢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向着平康公主行了一礼:“殿下明察秋毫,所言不虚。寻常女子若得殿下青眼相加,从而招致麾下,必视作三世修来的福分。然祝姑娘绝非池中之物,她的命该是在山水自由间,沐清风饮朝露,自在生长。若将她困在元安,拘于公主府朱墙碧瓦间,便是折了她的羽翼,缚了她的风骨。”
平康公主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是微昂着头望向不远处与周涤叙旧的祝昭,语气冷冽:“袁听之,你难道不觉得她这样的女郎就算是困在公主府也比困在你的方寸后宅中好?”
袁琢无法和她解释其中缘由,但是他知道依照平康公主的性子,她若是真想要祝昭,那定是宴席结束后就去向陛下讨要祝昭了。
就像她当年在囚犯中一眼看中了自己,立马就与陛下说了要招他做她的面首。
她就是这样,说话做事带着自傲,绝不会有半点犹豫,绝不会去想后果,永远一往无前。
如今她站在此处和他放冷话便足以说明陛下拒绝了她,陛下没同意让祝昭成为平康公主的幕中客,想清楚其中缘由后袁琢也就不想费口舌与她解释了,只是又深深地行了一礼。
平康
公主有些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了不远处的祝昭和周涤。
而此刻的祝昭正在一边帮周涤收拾着童子的书案一边打趣周涤:“周公子,初看你面相我便知道你是多智之人,只是认识了这么久,你我二人也打了不少交道,我倒真没看出来你是这般心善的人,有如此胸怀与兼济天下之心。”
周涤一开始听了前半句还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听到后半句却是越听越不对味:“祝姑娘,你感觉你像是在骂我。”
祝昭从容应答:“周公子,不要怀疑,是你的感觉有些问题。”
周涤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这才回复了她方才的问题:“来九松寺义讲的原先是幼和,只是你也知道他如今人不在元安,他很是心善,又很有胸怀,加之他有兼济天下之心,他放不下这群童子,故而拜托我每隔三日替他来九松寺义讲。”
周涤说话时特意着重强调了“心善,有胸怀,有兼济天下之心”,祝昭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反倒是觉得他的答案虽然在意料之外但细细想来却确实在情理之中。
难怪他会告诉她九松寺的百年梨木盛花期时花开灼灼,遮天蔽日。
崔协就是这样一个心善,有胸怀,且有兼济天下之心的人。
她仿佛能看到在淅沥的梨花雨下,少年郎平静温和,执卷育人的模样。
她从思绪中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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