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疏灯录: 45、【第九回】江上秋风动客情(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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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手像是要扼断她的咽喉,孙茹菁正要咬下那藏在牙侧的“归命”,忽觉颈上的钳制一松,接着,身后传来一声倒地的闷响。

    她转过身去的同时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墙上,那衣衫被点燃的杀手此时早已无声无息倒地,身下血淌了一滩;而刚刚扼着她的那位蒙面人被一把纤细长剑洞穿,持剑人一身清明烟雨杨柳色,面上却违和地扣着一张似是傩戏常用的鬼面具。

    “七娘子受惊了。”那人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几分闷间又有些飘忽,“清明决中有人坏了规矩,还望孙七娘子多担待。”

    孙茹菁捂着脖子后望旁边撤了些许,再一次远离此人,冷笑道:“多担待?怎么,清明决接了我的单子?”

    她作为孙家少家主,近几年多奔波于江湖事中,对于风雅楼与清明决自然印象深刻,也知清明决最是重“规矩”二字。

    “手下人不按规程接了私活,让七娘子身陷险境,无名惭愧。”鬼面具向她行了一礼,“无名在此,给七娘子赔个不是。”

    听见此人自称,孙茹菁愣了一下,缓缓放下手,狐疑道:“……你是清明决的首领?”

    风雅楼,清明决。这突然于白道与黑/道中立起来的两家,像是两把利刃,划破了本织得密密麻麻的无形网,又像是在这个原本按照固定的轮轨运转的江湖上投入了两个异数,乍然将原本所谓的平和打破。

    旧有的固定的线被扭曲,一切的走向都开始模糊不清。

    而风雅楼楼主沈亦之、清明决的首领无名,都携了太多太多的秘密。孙茹菁对于前者还算有些了解,对于后者却可以称得上一无所知。

    “正是。”无名颔首,“而为了弥补此次疏漏与过失,清明决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无条件保护孙七娘子。”

    孙茹菁拧了下眉头。

    她早闻言清明决以规矩为重,但却没想到,这清明决的规矩居然这么……怪?

    总不至于是为了杀她演的戏。她虽然提前备了“归命”,咬下之后可以瞬间激发出人最大的求生本能与潜力进行反击,但若遇上实力悬殊的,她一样必死无疑。

    比如眼前这个人,现在就已经可以直接要了她的命。

    “孙家杏林盛名,七娘子又是下一任的‘药王’,清明决自是不愿无故与孙家为敌。毕竟,就连平时的伤药,十之五六都是源自孙家。”无名低头看了一眼,似乎刚刚是忘了剑还刺在那人心口,这才徐徐抽出,在尸体衣服上擦了擦血,归鞘,“不过孙七娘子若是接下来一个月觉得清明决的保护还不错,以后也可以考虑与我们长期合作。只要签订契约文书,我们什么都接,包括护卫保镖的差事。”

    孙茹菁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能把那句“你在这儿亮招牌揽生意呢”的腹诽说出口去。

    “这两人我就先带走了。至于其他的,稍后七娘子可以请风雅楼之人来处理。”无名指了指地上的血,似有些艰难地拎起两具尸体,“当然,孙七娘子可以报无名的名号。”

    待人走后,孙茹菁僵立许久,吐出那枚“归命”,暗自松了口气。

    ···

    扬州,问花榭。

    何子规与沈亦之转过回廊,墨衣少年见二人难得相安无事又不像刚打过一架,心下稍安,将手中文书递给接头的风雅楼弟子,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树梢间磷磷的光一晃。

    少年刚踏出几步,却见何子规忽地按上了剑。

    抬眸处,是冷锋过眼、骤撞寒芒一点。

    杀机已成!

    少年刹住脚步,面前凄艳剑光一过,红尘剑身急转,卸掉弩/箭上的七分劲力,又随手一挥,将那支弩/箭甩到了沈亦之身侧的阑干上,没入三寸。

    那人藏身于树梢间,树荫交叠盖在身上,斑斑驳驳满是光影。

    霎时,整座问花榭已然戒备。沈亦之向轮值的影客影卫做了个手势,将目光投向身旁那支弩/箭。

    何子规持剑垂眸,红尘剑锋修长而凄艳,刃薄,极锋利,剑身却锻得极刚,多少年来不见有半分弧度。但是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这实则并非是一把轻灵诡谲的刺杀之剑。

    入手重,重剑薄刃,满眼血火肃杀。

    谁又能从红尘之上,窥得昔年风月影子?

    那树上有着纤细身影的蒙面人一击未得手,转身便撤。然而其骤然一缩的瞳孔中,正倒映出了淡红色的薄光。

    来者吃了一惊,身体比大脑更先作出了决定——躲过了袭来的剑锋,向后一个空翻,又稳稳地落回了树上。

    “好快!”

    二人心里俱是这样想。

    脚落在树枝上那一瞬间,蒙面人一个旋身,指间已多了五枚暗器,外形是直径半寸的金属球,镂得精细,但绝非是华而不实的装饰纹样。金属球高速旋转着向前飞去,途中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针从镂孔中飞出,大部分都攻向了那个持剑而立的人影。

    她眉稍微挑。

    剑出。

    红尘刃锋与细针相接,如凄凄细雨、随风入夜,于凄艳中折射出一片绮丽光影。针尽,金属球忽然裂成无数细碎金花爆射而来——原那镂孔并非是镂刻上的,而是无数金属花相互钩连而留下的空隙。随着金花绽放,空气中渐渐晕开若有若无的花香。

    花香是毒。

    “满天花雨?”先前见那绵细小针,心中已有思量,如今这金花一出,便确确实实定下了这暗器的名堂,“阁下是唐门的人?”

    “不是唐门的人,便不能用唐门的暗器了么?”

    听着是个低沉的女声。

    说来也是。此时她只用了唐门的暗器,却并未露出唐门暗器的手法。

    那人接着退,何子规手腕一翻,剑身横转,折出一泓清艳。

    身影交错,只转眼间。寒银与薄红相交错连,两道深色擦肩而过,回身又是一记重击相抵,若鹰隼击翼、激起一席点星卷梅雪。接着三声金属碰撞清响,各自向后退去,飘飘然落于对方原先所处之地。

    何子规冷声赞道:“阁下好身法。”

    “过奖。”

    目光一偏,身形又至。

    沈亦之右手扣着徵墨扇,左手自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折了几折垫在手上,自阑干上拔下了那支弩/箭。这帕子织得极密,又掺了银丝、浸过药水,能隔绝大部分的毒物。

    这支箭质地坚硬、箭身笔直,约一指粗细,箭头锋利,从箭尖看去,棱角处箭锋极薄,几乎看不见。他仔细观察了几遍,未发现烙印的或者镌上的出处。

    何子规那边一个旋身,余光瞥得沈亦之将弩/箭拿起,剑招陡然凌厉,将人直直逼出问花榭。

    那人许是猜到她所想,借势而退,疾撤而去。

    此时已是日暮西山,赤红泛金的霞光洒落,两道身影自街道两侧树梢急掠,逆着斜阳而赶,追着暮风而去。

    她和蒙面人掠过长空,带起飒然风过,惊了飞鸟,也惊了人。

    水道之旁,有二玄衣者按刀回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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