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茱萸: 5、伽蓝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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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闻这位沈学士清高得很,名门世家出身,曾伴读东宫待诏翰林;经文策略俱通,却对仕途并不上心,平日沉迷钻研医学药理,不枉其祖父沈清忠公“大儒医圣”美名。

    本朝兴建医学,岐黄之风盛行。文人士大夫虽皆好此道,大多以此为乐生之道附庸风雅,似沈君迁这般一门心思扑在上面的毕竟是少数。大抵平日与草药打交道惯了,他亦生就了一颗草木药石心,面对聘妻的莺声燕语竟不动如山。嘴上说着“无需见外”,眼角眉梢却尽是生分,都没正眼瞧她。

    金坠想到沈君迁本就是被逼着娶她,提亲那日还扑了个空,不得不忍辱负重去寂照寺追她,斯文尽损,定是怀恨在心,今日故意要给她脸色看。

    她决心挫一挫他的傲气。故作娇态,冲他晏晏一笑:

    “沈学士此言差矣!妾虽以身许君,毕竟尚未出阁,自需按内宅之礼相见。即便过了门,仍需尊你一声外子——俗言夫耕于前、妻耘于后,你我还是相敬如宾,见外些好!”

    她一番大道理不疾不徐,听得沈君迁怔了一怔,眉头紧锁。他尚未说话,宛童追上前来,满面崇拜道:

    “多谢沈学士相助!方才若不是你,我们五娘可要被那江湖骗子的鬼药烧成灰了!”

    金坠冷冷一笑,斜睨那人,幽声说道:“肉身都烧作了灰,蛊毒自也无处遁形——沈学士此言醍醐灌顶,我倒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治病!”

    君迁淡淡道:“戏谑之言,怠慢了。”

    “那个巫医说我中了蛊毒,时日无多。”金坠徐徐道,“依沈学士之见,我究竟是有病还是没病?”

    君迁亦徐徐道:“察言观色不足为证,金娘子若诚意问诊,不妨移步医局,我再仔细为你诊疗。”

    “沈学士不愧仁心仁术。你我来日可期,何必急于一时?”金坠冷笑,“不过我若当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只恐对不住你提亲那日送来的聘礼呢!”

    君迁沉静如潭的脸上骤起微澜,旋即敛容道:“当日事冗,未能久留,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金坠一哂:“无妨,那天我也忙得很。”

    二人心照不宣,皆不提寂照寺的事。金坠乐得装作萍水相逢,冷眼斜睨沈君迁,话锋一转:

    “对了,沈学士单独送来我屋中的那只匣儿我收到了。多谢你的灵丹妙药,我一次服完,只觉通体舒畅,百毒不侵!”

    君迁一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一次全服了?”

    金坠点点头:“是啊,我还特意加了人参、当归、麻黄一起炖呢,可滋补了!”

    君迁瞠目:“那都是上火的热药!你——你当真全服下了?”

    “我若当真全吃了,不必等那江湖骗子的灵药把我烧成灰,我便早已引火烧身了!届时,恐你只得与我冥婚了。”

    金坠粲然一笑,无辜地轩了轩眉,学着他方才的话术道:

    “戏谑之言,怠慢了——放心吧,你那宝贝药匣子还裹着红绸,好端端地供在我屋里呢。”

    君迁松了口气,望着她道:“你不好奇那是什么药?”

    金坠略一沉吟,故作惊羞,凑到他耳边半嗔半喜地低语:“不会是……那种药吧?”

    君迁一怔,后退几步,敛眉嗫嚅:“……不是。”

    话落,转身拂袖而去,似无意同她多纠缠。金坠铁了心要戏弄这一本正经的学士郎,岂能让他逃走,吃吃一笑,亦步亦趋死缠着他:

    “什么不是?你晓得我说的是哪一种药?”

    君迁一言不发,兀自走得飞快,头也不回。金坠不做不休,贴身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胳膊:

    “我身上真着火了不成?跑那么快,追得人好热呢!”

    君迁面不改色,默默从她怀里抽回手,扭头便跑。不巧前边就是大相国寺正门,人山人海,阻住他的去路。寺前有云游高僧当街说法,吸引观者无数。大师舌灿莲花,正滔滔讲着《金刚经》:

    “佛言过去、现在、未来心皆不可得,此是为三际之心。因何不可得?心不有,妄缘无;妄缘无处,即菩提……”

    君迁走投无路,索性驻足回身,正色道:“下月成婚后,我或将调职离京。金娘子若觉此间燥热急火攻心,不妨随我同行。看看山水,修生养性,或得解脱。”

    金坠只当他在骂自己有病,怡然自得地点点头:“好啊,我长那么大,还没怎么出过京呢。湖光山色两相和,不仅宜养生,更宜轻生。跳下去灭灭心火,正好解脱。”

    君迁皱了皱眉:“你不想活了么?”

    金坠懒懒道:“现世无趣,只求早日转生。”

    君迁道:“所谓轮回转世皆是虚妄之念,人死灯灭,什么也不会留下。与其指望转世投胎,不如活好这一世。”

    金坠冷笑:“相国寺前说这些悖天逆理的话,沈学士倒也不怕惹恼神佛。”

    “我不信天理佛理,只信医理常理……”

    君迁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冒出一群香客,拖家携口蜂拥而来,风风火火地拥进寺中,所过之处如风卷残云,霎时将正在寺前闲聊的二人卷入其间——

    回过神时,他们已被人群裹挟着推进大相国巍峨的山门里。至于宛童则已不知被冲散去何处了。

    “你瞧,这便是上天见你无敬畏之心,罚你到佛前参悟悔改来了。”金坠叹了口气,“来都来了,上炷香罢!”

    大相国寺贵为皇家寺院,规模自与隐于山林的寂照古刹迥异。目力所及,无不金碧辉煌,法相庄严,钟鼓齐鸣,梵音震天。每至一殿,均庄严罗列着香花油灯,幢幡宝盖;菩萨金刚高坐云端,善男信女来去如烟。更有虔信香客,五体投地,一步一拜膝行至佛前,涕零长跪不起,高诵佛经全篇。

    见此情景,金坠故意拽了拽君迁,向他耳语道:“你瞧别人都在虔诚礼佛,倒显得你我心术不正,毫无信仰可言呢。”

    君迁冷冷道:“有何信仰,虔诚祈求荣华富贵罢了。”

    金坠一哂:“沈学士这般愤世嫉俗,倒颇似真正的法门信众。”

    “我说了,我不信这些。”

    “我知你不信——然有道是佛靠金装。你看这尊如来佛像金得晃眼,想来法力无边,断不会苛责芸芸众生的一点儿渴念。沈学士行医济世的人,又何必这般苛刻呢?”

    金坠语毕,将手里的三柱清香插入面前金身大佛前的紫金香炉中,也没许愿,兀自走出大雄宝殿。君迁早已不堪其扰,匆匆敬了香,快步随她离开这喧嚣之地。

    二人漫无目的地在寺中游走,不觉行至偏殿中的一处禅堂。此地总算少了些人声。金坠松了口气:“这里倒还有几分清净国土的模样。”

    他们步入禅堂,见此间是个供人追思祭魂之处。堂中供奉着诸多牌位,每只灵龛前点有一盏长明灯,于静谧之中幽幽而燃,为彼岸亡者送去无量光明。金坠凝望着那些镌刻灵前的陌生姓名,不觉心生凄然。沈君迁亦无言徘徊,面色看来有些凝重。

    转角处的灵位前,有一家老小正在敬香凭吊,看衣着并非富贵人家。不同于先前在佛殿中所见的那些浮夸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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