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茱萸: 2、微云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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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回去,今日之事谁敢说出去一个字,你们就等着大婚当天给我收尸吧!我那准夫婿若问起来,叫他也自行了断同我冥婚去!”

    众人连声唯唯,恭请五娘子回府。刚出佛堂,小尼净月追过来,将金坠先前送的那支凤蝶金钗还给她,怯怯道:

    “先前不知这是宫里的东西,竟造次了,请金檀越收回吧!”

    这是宫里赐她的定亲聘礼,雕在钗头的那只不会飞的金蝶便是她宿命的写照。为了逃避这命,她逃来了这里,却终究又要回到俗世的茧房中去了。

    灿金尖锐的寒光刺痛双目。金坠轻叹一声,将那物重新递回净月小小的掌中,敛容道:

    “宫中之物供养三宝,功德倍胜。我与法门无缘,请小师父慈悲纳受,令其转作法供,共结善因。”

    净月踌躇着收下她的布施,问道:“金檀越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或许吧。”

    净月撇撇嘴,悄声道:“不要回来!寺里又闷又寂寞,一点也不好……”

    金坠苦笑一下,喃喃自语:“人活在世上,不管在哪里,都是寂寞的。不只是人,一花一草,一鸟一虫,都很寂寞……”

    顾翁已命众人在前开道,见她迟迟不来,大呼小叫过来催促。金坠叹了口气,作别净月,如来时一般迈出不二法门,重又行经无作门、无相门、空门;怀揣着那一缕断发,重返寂照寺外的紫陌红尘。

    当朝金宰执府邸矗立于开元坊正中:前邻天街,后毗御苑,西近国寺,东倚皇城;朱门紫楣,户列簪缨,地灵人杰,济济有众。

    然这一切同金坠并无关系。五岁那年腊月,自感时日无多的母亲耗尽做针线攒得的盘缠,拖着病体带她进京,在金府外冒雪跪了终日。彼时老夫人尚在世,怜她母女无枝可依,破戒收容了她们。纵使那失踪多年的金家长子曾在家门前立下毒誓,此生惟愿携佳人诗剑飘零,再不踏入这“金笼子”半步。

    毕竟是名噪帝京的诗礼之户,金宰执夫妇谨遵家训,待她如己出。金坠被收在府里,同族中姊妹一道吃了数载白食,以叔母之言,是她“前世积德、转世难报”的福分。即使她的生母是个乐籍出身的“下流货色”,她的父亲则是个鬼迷心窍的“不肖子孙”。

    金坠生来便不曾见过父亲。母亲从未主动提及过他,金坠深知此人犯忌,也从不曾问起。后来听金府下人说闲话,讲他们家大郎昔年宁可糟蹋仕途,冒着大不韪从教坊赎出她母亲,抛家舍业同她私奔;没等女儿出生却又抛妻而去,据说是跟着一个胡姬去了西域,生死不明,沦为家族之耻。金坠暗自冷笑,心想生父虽是个渣滓,与其弟相比,倒算得上性情中人。

    初到金府那年,叔父还未入阁封相,尚有闲暇燕居。下人将她母女带至堂前,叔父正儒雅随和地端坐看书,抬眼瞧了瞧她母女,随口问侄女的闺字。母亲搂着她,柔声唤出了那个明月似的小名——“皎皎。”

    叔父闻言,皱了皱眉,翻着手里的《世说新语》珍本道:

    “古人云:天月明浄,不如微云点缀——今后就唤她缀儿吧。”

    “是个好名!”叔母叶氏颔首附和,冲母亲讪笑,“嫂嫂安心养病,孩儿今后随我。她还不识字吧?明起便叫她与姊妹们一道读书,日后也好许个好人家。免得步人后尘,有伤门楣……”

    “我识字了!我还会写自己的名字……”

    金坠脱口而出,即遭母亲喝止。叶氏乜斜着她,冷笑道:

    “哦?那你可得学点儿新字了——咱们金家行土运,就照你姊姊们的字辈取个同音吧。【1】”

    语毕,唤侍女取来纸笔,用淌着墨汁的笔豪大大书下一个“坠”字,递给身旁的丈夫过目。叔父瞥了一眼,仍垂首看书,点点头算是默认。金坠想反驳,却被母亲紧攥住衣角,只得干瞪着白纸上那个陌生的大字,仿佛那就烙在她脸上。

    就这般,她结束了与母亲相依为命的贫寒岁月,开始了寄人篱下的贵府生活。叔母信守承诺,让她与族中姊妹们一道随先生读书。学到《世说新语》时,她终于读到了叔父当初引来为她取名的那段文典。“明月不如微云点坠”后面跟着的分明是一句反讽:

    “卿居心不净,乃复强滓秽太清邪?”【2】

    此后每见叔父叔母,她都想把这句话同书一道甩给他们,质问他们为何居心不净,滓秽太清。

    但她终归只能想想。来到金府翌年春,母亲便在那间照不到太阳的偏房里病逝了。临终之际,母亲紧握着她的手,用几不成声的语调叮嘱她要听话,直到她哭着保证。母亲欣慰地笑了,声声在耳畔唤她“皎皎”。最后一声轻唤飘散,她彻底成为了“金坠”,一个金屋中的累赘。

    花朝节这日,被恪尽职守的老管家顾翁从寂照寺一路抬下山后,她不得不回到了这里。如今他们五花大轿请她回来,只为来日再用五花大轿将她赶走。

    金坠叹了口气,望着金府门前那两只气派的石狮子,迟迟不愿迈步。多希望这对看门猛兽此刻活过来向她发威,好让她溜之大吉啊!

    顾翁叫下人将金坠的行囊送回屋去,屁颠颠地去堂前通禀五娘已接回来了。金坠只好换上寻常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孔,迤逦进门拜会衣食父母。

    金宰执酬应未归不在府中,夫人叶氏雍容盛装高坐堂前,正侧身吩咐婢子。两旁分坐着四个女娘,珠环玉绕,莺声雀语,俱是归宁的金氏女娘。瞥见金坠到来,其中三个仍笑语晏晏嗑着瓜子,只当吹进来一阵风;唯有末座上的四姊姊向她点了点头,送去一个稍显无奈的微笑。

    金坠无意搅扰她们母女天伦之乐,又不好干杵着,遂上前道:

    “好热闹呀!难得姊姊们都在,大家赏花便赏花,何必专程等我?这般干坐着可要闷坏了!”

    夫人叶氏转过头来,冷冷道:“你还晓得回来?花儿都快开败了!”

    长姊金幸笑道:“今日可是五妹妹定亲的吉日,姊姊们特来向你道喜,何想妹妹姗姗来迟,等得人家新郎倌不耐烦,搁下聘礼先走哩!”

    看来她们还不知道寂照寺的事。金坠松了口气,神情自若道:

    “我一早见外头花开得好,便拉着宛童踏春去了,玩得高兴误了时辰,害大家久等了!”

    叶氏不悦:“定亲纳采的日子,不在家见客,自己跑出去看花,你真是天煞孤星不成?”

    金坠故道:“我不过稍稍晚到了些,谁成想那人这般等不起!叔母怎也不替我留客?”

    叶氏气道:“自己的夫婿自己不看住,叫我替你留?人家沈学士一大早携三书六聘来扑了个空,脸都青了!得亏他教养好得很,借故还有公事便走了。我说哪有提亲提了一半上工去的道理?他说太医局新采了一批什么西域药材,没人认得,他得去看着入库。原本还说等你回来一道去金明池赏花呢,这下你孤芳自赏去吧……咳咳!”

    叔母本有咳疾,这一顿抢白说岔了气,吓得身后婢子慌忙递茶捶背。二姊金坛在一旁讥道:

    “沈学士毕竟出身药学世家,自是觉得药草比花草吸引人呢!”

    三姊金墨道:“药草哪有咱们五妹妹这芳草美人好看?不趁新鲜采了去,难不成等到残花败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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