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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蝎小说www.moxiexs.net提供的《春入书色》 40-49(第18/27页)
像绿颐这样还没有彻底熟悉她脾性的人,无论如何,在她抄经的时候,都不能放任何人进去打扰她。
不过,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孟柯白对洛英桢的情愫。
绿颐也是没有料到的。
她从前在洛英桢身边伺候了多年,也亲眼见证过这对金童玉女是如何走到了一起。因着公主高贵的身份和皇家严苛的宫规,其实孟柯白与洛英桢能真正单独相对的机会非常少,那时候孟柯白对公主,虽然偶尔嘘寒问暖,却没有像如今这样,日日寻了不同的由头来见的。
就像这韩嬷嬷走的第二日午间,洛英从辰时初刻起床洗漱更衣后便入了那轩榭,孟柯白却在辰时末刻便到,听到了自己阻拦的言语,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隋嬷嬷端了一把圈椅来,静静守在轩榭的门口,等洛英出来一同用午饭。
门后的洛英沉浸于抄经,对门外所发生之事一无所知,绿颐心中一直隐藏的心思,便也在此时开始缓缓浮动。
先是自请为孟柯白上糕点,她特意回房换了一身碧绿的衣裙,又学着洛英的样子在双丫髻上簪了几朵粉蓝色的料器花,才端着托盘,施施然缓步至孟柯白的身前,擦着男人的衣袖,将碟盘放在了小几上。
不过,这位赫弥舒王子只是淡淡说了声谢谢,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她。
绿颐不甘心,便又从戴嬷嬷手里抢了那盛着六安瓜片的紫砂茶壶,兀自回房转了一圈,出来时面上多了一层脂粉、手腕上也特意涂上了香膏,走之前还有心在铜镜前练习了一番,自信媚眼如丝,才复又回到孟柯白的身边,故意放慢了斟茶的动作。
茶水入盏,叮咚作响,可孟柯白却依然视她如无物。绿颐把心一横,手上的茶壶便偏了方向,滚烫的茶水登时浇在了孟柯白结实的手臂上,小王子的纱袍衣袖上,也立刻洇出了一大片的水渍。
绿颐暗喜计成,一面用自己的巾帕不断擦拭面前男子的手臂,借机触碰逗弄,一面故意捏了娇嗓声声抱歉,弱柳扶风的身子却与孟柯白越靠越近,几乎是要倒在了他的怀里。
原本韩嬷嬷不在洛英的身边,隋嬷嬷和戴嬷嬷这两位从前争宠的嬷嬷也两厢和平了不少,可是她们俱是周宫里的老人,绿颐这番情状,她们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婢女的心思?
但两个人所想则完全不同。
“昨晚是四两拨千斤,坐收渔利,方才借了那摩鲁尔的手。”孟柯白一顿,“听闻那潘素投降之后,漠北王廷让他北上幽州。恐怕也是为了防止此人狼子野心,做那假意投降的缓兵之计。”
“幽州……”她喃喃。
幽州便是他们此行的下一站,如若行程顺利,最迟后日,便可到达。
“微臣送给公主的这只雕兔,公主是否喜欢?”眼见两人谈话至要害处,孟柯白又忽然转了话头。
自然无比,就像刚才那番暗示并非出自他之口一般。
“尚可。”这状元郎是饱读圣贤书、当众论文不滞一言之人,与他交谈着实累人,洛英头疼得紧,便索性端出了公主的任性,起身便走。
之后直至到达幽州,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洛英在第二日晚宿的别馆之中,顺路收养了一只小猫,因着彼时自己身在冀州之北,她便顺势为其取名“北北”。
北北也不过三四个英大,浑身雪白,只有长尾末端有一段黑色,被找到时,正缩在墙角哆嗦,直到洛英将它抱在怀中,才低低地“喵”叫了一声。
若不是因为那双半蓝半绿的猫眼在黑暗中闪着荧光,洛英真会以为,这是一只走丢的白兔。
都是楚楚可怜,让人好生心疼的家伙。
到达幽州之前,孟皋方才匆匆来报,说是原本应该身在上京的乌耆衍单于,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早在他们还未从邺城动身前,便已经秘密出发,亲自到了幽州与他们一行会和。
早在大周立国之初,幽州便已被漠北的夷狄占据,两百多年来,燕山以北的广袤土地上,无数英雄豪杰粉墨登场,互相倾轧,杀得你死我活,经手过幽州的主人也如天上的繁星一般,多得数不胜数。
而孟柯白的生父乌耆衍单于,也是个白手起家的狠人。自小父母双亡、曾经沦为他族家奴的他,只靠着几个死心塌地的兄弟,竟也在草原上站稳了脚跟,一点一点扩张势力,最终统一漠北,像是趴在大周这只早已疲弊不堪的老羊身上,虎视眈眈的恶狼,随时都可以咬断老羊的脖颈。
两个英前的冀州之败,也幸而有了孟柯白这个变数,否则,洛英此时不是在南下逃亡的路上,便是身为因京都城破而被掳北上的俘妇之一了。
马车进入幽州城时,这位心事重重的替嫁公主,正从软榻上打盹醒来。
紧了紧怀中酣睡的猫咪北北,她让绿颐为她掀了那侧帘,眼前闪过一座座府苑高墙,光是从外观看,倒是与她生活了十七年的邺城相差不大。
想来,一是因为这幽州在数百年前也属汉地,自古流传的生活习性不易更改;二是漠北王廷在统一的过程里,也从汉地习了一些风俗习惯,幽州偏南,自然更容易受中原影响。
正在思忖间,马车却突然停了。
原来是乌耆衍等不及要见到自己这位流落中原二十余年的儿子,不等和亲队伍抵达官邸,便亲自出来迎接。
孟柯白在距离幽州最近的一次歇脚时又换成了骑马,走在队伍的前列,想必他们停顿的这点工夫,这父子二人已然在幽州街头相见。
洛英暂时还不想下车,便命了韩嬷嬷将车门稍稍透了一个缝隙,从这窄窄的浅缝中向前方望去,只能见到身材高大的孟柯白已立于马下,脊背挺直,似乎不卑不亢。
而孟柯白面前那一身潞绸胡服的绿眸高汉,双眼放光,深棕色的络腮胡镶了几乎整个下颌,只露出了乌紫的嘴唇,便衬得那因为兴高采烈而奔放外露的牙齿更加白如皓雪。
对于这位经历可堪传奇的单于,洛英倒是早有耳闻。想象中他当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却不想今日一见,除了满头披散的深棕头发略显狂放之外,无论是他考究的衣着还是头顶发带上精致的金镶宝石,都无处不彰显着,这个稳坐草原之王的男人,绝非等闲之辈。
一想到距离她不远的乌耆衍便是造成大周北线无数百姓抛家傍路、颠沛流离的罪魁祸首,洛英心中原本隐隐升起的好奇,便很快湮灭殆尽。
不知他对孟柯白说了什么,只见乌耆衍先是拍了拍孟柯白的肩膀,之后又与他并排,并顺手摘下孟柯白头顶的玉冠和玉簪,拆了他每每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之后又从怀中掏出了另一圈镶嵌宝石的发带,庄正威重地为他戴上。
君子死而冠不免①,这位饱读圣贤之书的状元郎,今日却在众目睽睽下被异族生父除冠易发,也不知他心中会作何感想。
可是也就在这个念头起了的同时,洛英的心头却也忽然一涩:
先前自己只当孟柯白与她同源,从未真正视他为异族,今日她才惊觉,他与她,本就不是同一艘船上的乘客。
漠北于他来说,是回归。
而这里对于她来说,却是远离故土。
彻底入了他人的地盘,她以后行事,应当更加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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