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陵年少: 18、清平乐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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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的上林苑安静得落针可闻,因而敲门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敲门声响之后,门里却并无人应答。敲门的黑衣人也并不着急,伸手拽了拽自己的斗篷,以便更好地隐匿进黑暗中。

    良久,门“吱呀”一声,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进。”

    黑衣人迈步跨入门槛,那木门便在他身后又关上了。随着关门声响起,屋内骤然灯火通明,而顾岁寒以为已经就寝的沈和正衣冠整齐地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意味深长地看着这夜半的不速之客:“如何?鄙人按照您的要求做了,却是一无所获,您又该当如何呢?”

    那黑衣人不作声,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中。沈和正眯着眼等了他半晌,也不知看出了什么,忽然坐直了身子:“……不,你并非和我联络的人,怎么,你家大人就这么畏畏缩缩,连亲自来见我都不敢吗?”

    “还是说,”沈和正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恼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家大人其实是怕了,胆小到连手下人都不敢和我坦诚相见?”

    那黑衣人终于动了。他伸手将兜帽摘了下来,露出了底下那张苍白的面容。假如顾岁寒在就会发下他长得甚是眼熟——此人就是宴席开场前朝她笑的那个陌生人!

    但细细看来,此人与白天也不甚相同。白日时,他脸上还有血色,现下却是一片青白,倘若不是还在喘气,简直就是活脱脱一具行尸走肉。他用漆黑的眼睛看着沈和正,缓缓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来:“沈大人神威远扬,在下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自然是不敢冒犯的。”

    “哦?”沈和正挑眉,“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却能叫滇国的国主都退避三分,阁下过谦了。”

    “哪里哪里。”这黑衣人居然还自谦了起来,“在下只是有些傍身的本事罢了。”

    沈和正冷笑:“阁下的本事,在下哪怕远在朝歌也有所听闻,只不过百闻不如一见——我面前这个,该不会就是阁下用自己的本事造的传声筒吧!”

    “沈大人不愧是雁主,实在是慧眼如珠啊。”那黑衣人抚掌赞叹,“所以沈大人也不要对着无辜之人发脾气了,大人就算是将这传声筒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了,在下也不会如何可惜的。”

    这两人都是有手腕的,彼此试探了一番,黑衣人背后的主人半分马脚未露,沈和正却是罕见地在气势上落了下风。他哼笑了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有意思。但我看阁下的这位传声筒似乎在朝中也颇有地位啊,倘若我今夜就将他扣押在此处,过几日那小皇帝回宫发现少了人,会不会派落棋阁彻查呢?”

    这话恐怕是踩到了黑衣人的痛点。他木然沉默片刻,脸上的表情忽得又鲜活了起来,只不过这回他的笑就勉强了许多:“不如何,大人。前几日-你手下的大雁就被落棋阁抓了一只,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忍痛割爱,把此人也打做你归雁台的人送去。”

    话虽这么说,沈和正却是心知此人已是暂退一步,便不再进一步威胁,而是重新坐直了身子,一挥手,面前的茶盏就平平稳稳地浮空送至对方手中:“鄙人开玩笑的,阁下培养这么一个听话的傀儡恐怕也不容易,不妨坐下,彼此敞开谈谈,合作才会更顺利愉快,您说呢?”

    那黑衣人顿了顿,反应有些迟钝地接过杯子,在一旁坐下:“雁主问的那个问题,我也无法作答。顾岁寒以前不在朝中,我也与她不熟,如何得知?我也给了您消息,您也是见到她了,至于结果如何,我又怎能保证呢?”

    沈和正沉声:“不错,阁下是让我见着她了。可阁下可没说,此女武功远在预料之上!”

    “这我又如何得知?”黑衣人的声音陡然急促了起来,“要我说,大人才是和顾梅臣熟识的人,她武功是高是低,有几分深浅,阁下关押她一月之久,自己不清楚吗?”

    这话倒是叫沈和正沉默了。良久,他不知有了什么盘算,没有继续之前的责问,倒是新开了话头:“阁下叫我做的那些事,出使南盛、求和离间都统统做了,如今是不是到了阁下报答我的时候了?”

    这话似乎正是合了黑衣人的意,他微笑开口:“之前承诺给大人的滇北一线自然是会拱手相送的,至于碎曦剑的消息,我也在着人探听。”

    “阁下可别告诉我一无所获。”沈和正冷笑,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在下费心劳力这么久,阁下如今的报答却是让在下有些失望的。”

    “这便怪不到我身上了。”黑衣人摆手,“落棋阁里的桩子可是告诉我,连作为盗剑者本人的顾岁寒对碎曦剑的下落都一无所知。我一介外人,又如何知道呢?”

    这会沈和正却没有轻易买帐:“当真?”

    “在下为何要骗您?”黑衣人双手笼进袖子,施施然道,“不过顾岁寒最近可没什么心思顾及碎曦剑了。她被我手下人所扰,如今一心一意在为滇国傀儡的事发愁,大人何不趁此良机,派手下鹰犬仔细查查,占个先手呢?”

    这话里不知那里触动到了沈和正。他的目光沉默地穿过了窗棂,看向了山坡上那已经黑下来的房间,轻轻挑了一下嘴角:“顾岁寒此人,有意思,我倒很欣赏,只可惜立场不同。”

    黑衣人闻言也感兴趣了起来:“怎么个有意思法?我以为大人的心腹大患一直是姬檐雨呢。”

    “姬檐雨……确实曾是,只可惜她生前我未曾一见。”沈和正不置可否,“宋钟此人,有眼无珠……”

    “阿嚏!”

    另一侧的山麓,顾岁寒打了个喷嚏。谢停舟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夜深露重,执棋要不要多穿些?在下这里有大氅。”

    顾岁寒摆手:“不打紧。你继续说,陈筑怎么了?”

    “执棋前几日为了护卫陛下在上林苑忙碌的时候,我和蒋姑娘也在查陈筑无因而死的事。”谢停舟沉声,“执棋应当知道,人死后七日之内,魂魄应当不会走远。但我在陈筑尸身边招魂多次,却一无所获?”

    顾岁寒质疑:“可是你之前招姬泠的魂魄也无果,这次会不会是一样的原因?”

    “不,”谢停舟笃定道,“那时我山高路远,且青州新死鬼多,所以才招不到魂。但此次不同,临安安定日久,死魂稀少,而我就在陈筑尸体身边,不可能招不到。”

    “那是如何?”顾岁寒彻底摸不着头脑了,“难道这人没魂魄不成?”

    “正是如此,”谢停舟执壶给顾岁寒的茶杯满上,“执棋且听我细细讲来。”

    “发现招不了魂时,我想起来了滇国的一种秘术,这种秘术可以将人新死之后的魂魄抽取出来,单独封印以保证此人魂魄不散。因着魂魄尚在,此人的身体不会腐朽,倘若辅以其他手段,这人的身体就会听从指令行动,一直流传与西南的‘赶尸’传闻便是来源于此。陈筑‘死’前诸多异样举止或许便能理解了。”

    谢停舟说到这里,略略停顿,喝了口水继续说:“但蒋姑娘同在下说,她与大人去捉拿陈筑时,陈筑绝对还是活人。这便是在下的不解之处了,但在下想,如果将此秘术略略改进,是不是就可以在人尚活着的时候将魂魄抽出,控制此人,有如那戏台上的傀儡呢?如此一来,陈筑竟能将自己活活折颈而死便可以解释了!”

    说到最后,谢停舟神色炽热,竟是有些手舞足蹈了起来,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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