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望春京: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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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你阮惊春的尊姓大名早在大理寺挂上号了,至今想不出如何带你回京。我都愁得不行了,你还笑?”

    阮惊春压根不在乎脑门上挨那么多下,边挨敲边淡定地啃鸡腿。

    “那就不回去了呗。巴蜀郡过日子也不错,辣锅子好吃。阿郎,别打了,打得手疼。”

    “汪,汪——”院子里的油麦循着肉香冲进屋来,猛摇尾巴。惊春把鸡腿骨扔给油麦,一人一狗吃的欢快。

    “……”章晗玉敲累了,把书卷扔去旁边。

    这日子,糟心啊。

    还没等她想好以后的日子到底如何过。

    惜罗又小跑进门来。

    “主家,我们家门口多出几大捆柴!也不知谁送来的!”

    惜罗震惊地道:“还有酱油米面,整整两车,停在门外!”

    清晨推门出去,门外还空荡荡的。

    短短半个时辰,有人神不知鬼不觉送来两大车物件,都堆在张家大门外。

    章晗玉对着满满当当的两辆大车清点了一阵。

    惜罗惊呼:“还有鸡笼!半车竹编的鸡笼舍!谁整夜不睡觉,替我们把鸡笼都买好送来了?我们家正缺这个。”

    说来也巧,不论柴火酱油米面还是鸡笼舍,都是神秘贵客登门那天,家里用度吃紧的物件。

    按常理推论……送礼的就是贵客本人。

    阮惜罗还挺高兴:“主家,是不是你的名声传扬出去,山脚下的贵客看中了你?打算三顾茅庐,请你出山辅佐呢?”

    章晗玉掀开木桶,舀起一勺菜油看了看。

    又饶有兴致地翻了翻鸡笼。

    哪家三顾茅庐,送的不是金银字画古籍,而是米油柴火竹鸡笼子?这也太接地气了。

    “东西多归多,都不怎么贵重。张家笑纳了。”

    章晗玉毫无歉疚之心地往门里挥挥手,“就当贵客提前送上门的饭钱。收他两车礼,明天留个饭。找人往家里搬。”

    当晚,阮家姐弟花了半个晚上追鸡,跑得漫山遍野的公鸡抓了三只健壮的扔去厨房待杀。

    第二日清晨,秋日晨光里,贵客果然又沿着山道缓行登山而来。

    章晗玉依旧站在山门外等候。

    这回看清来人,她眼皮一跳。

    贵客还是戴黑幕篱、裹玄色大氅,从头到尾包裹得严实,一身黑黢黢的上山来。

    身边随行持刀护卫还是那八位。

    领头的黑斗篷护卫,看走路姿态,确实越看越像凌长泰……

    宾主落座,依旧在庭院中搭起青纱帐,贵客递出一张纸条。

    【吾有一位旧友。姻缘不遂,夫妻失洽。

    其中多有不明之处。

    还请张郎赐教】

    章晗玉抓着纸条,怀疑地看两遍。

    哪里突然冒出的旧友?说的就是贵客你自己吧。

    人既然来了,登门之前还客客气气送来两车好礼,章晗玉倒也不揭破,收起纸条,同样客客气气道:

    “不敢。贵客请问。”

    她渐渐琢磨过味儿了。

    大族出身的郎君,性情傲慢得不少,生出许多眼高于顶的人物。

    她如今的身份,乡绅土豪之子,郡守府一名不入品级的文掾……或许在对方眼里,连个正经人都算不上?

    算作这片山光水色里一个散心的物件?能开口对话的树洞?

    总之,对方心情不畅快,全往她这儿倾倒。说完了,人也就畅快了,哪会管树洞如何想?

    为了能继续倾倒,还给她送了两车礼。

    至于倾倒出来的秘密,对方都不在乎,她在乎什么?

    两人有来有往。

    贵客问:【何谓家人?】

    章晗玉把字纸扔去水里,道:“同居一处,青瓦屋檐之下,日夜相对,心中长念,便是誻膤團對家人。”

    贵客写道:【并无血脉亲缘,哪算家人?师生情谊深重,同窗好友日夜相对,心中常念,却并非家人。】

    章晗玉把字纸又扔去水里,起身喊:“油麦呢?把油麦抱过来!”

    惜罗抱着半大不小的狗儿走近庭院,章晗玉接过爱犬,摸了摸柔软的长毛。

    “油麦也是我的家人。如何与它有血脉亲缘?贵客眼里的家人,难道只有人配得?贵客狭隘了。”

    青帐里书写的动静停顿良久……

    油麦冲着青纱帐汪汪大叫起来,不知闻到了什么气味,几次想往里扑,章晗玉几乎抱不住,惜罗赶紧接过去抱走。

    章晗玉掸了掸身上的狗毛,从容落座,继续刚才的清谈话题。

    只要不动刀,只动嘴皮子,一切好说!

    “如果有一批血缘至亲,相隔天涯海角,彼此不曾来往,相貌都不记得,但身边有人时时刻刻提醒于你,需要供养这批血缘亲人……敢问贵客,这样的血脉亲人,贵客想要否?”

    贵客很快递来一张字纸。

    【可供养,却谈不上情分。远房族人,大抵如此】

    章晗玉轻笑:“可见贵客家中富庶,不缺供养。但如果自己过得窘迫,跌跌撞撞才长大成人,还时刻被人提醒,有这么一批血缘至亲,虽然从未见面,不知相貌,却需要看顾,需要供养,需要一辈子记挂着……这样的家人,贵客想不想要。”

    青纱帐中又安静下去。

    章晗玉噙着笑,摸了摸惜罗怀里的狗儿,悠悠地想:血脉于她有何益处?

    为了所谓的京兆章家血脉,她从小被傅母追打了多少回?跪过多少次牌位?被锁在屋里逼写功课多少回?村子里的狗尚能悠闲晒晒太阳,她过得连狗都不如。

    “家人不必是人。狗儿做家人也不错。哪怕不能看家护院,日日见了它,摸一摸长毛,被它伸舌头舔一舔,看它尾巴狂摇的欢喜劲头,我心里也欢喜。”

    青纱帐里又好一阵没有动静。

    章晗玉几乎以为贵客问完了,正打算起身,纱帐后的身影又开始书写。

    【原来如此】

    【同居一处,青瓦屋檐之下,日夜相对,心中长念,便有牵挂】

    【于你而言,起居共处而生情谊,耳鬓厮磨而生牵挂,如此才是家人】

    章晗玉看到最后一句,嘴角抽了抽,把纸条子扔进水里。

    还耳鬓厮磨……

    只有夫妻爱侣才会耳鬓厮磨。

    亲人相关的清谈话题,也能让贵客想起他那位带着儿子跟野男人跑了的夫人?看得出,心里真的很放不下了。

    贵客开始问她第二个问题、

    【何谓夫妻一体?】

    章晗玉一脸“果然”的神色,把纸条扔去水里。

    “所谓夫妻一体,便是你体谅我,我体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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