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少年: 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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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只有他们三个人吃,孔大勇说去给某个兄弟庆生,昨天出门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饭桌上没人说话,碗筷偶尔撞出声响,电视机经年不变地播放新闻联播。

    厂里效益不好,好不容易接了一张稍大点的单,李贤梅要去盯着工人换新磨料,放下碗就走了。

    走之前,她从兜里拿出几张小钞给孔净,“我晚上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明天也走得早,你去买菜顺便带个西瓜回来,用冷水浸凉了送半个给桂华,她上回给我们拿了杨梅。”

    孔净应了。等陈端吃完,她起身收拾。

    “明天去还是等会?”

    孔净端着碗碟去旁边的简棚清洗,陈端随后打开手电筒走在她身后。

    手电光柱照着水龙头,孔净挤了一泵洗洁精在抹布上,抹布被水冲出白密泡沫,孔净从溢满水的铁盆里捞出一只待洗的碗。

    “明天……其实都一样。”水声哗哗,孔净的声线听起来有些缈远。

    陈端忽然手腕一转,手电泛蓝的光柱落在孔净脸上,她不妨眯了下眼,“干嘛!”

    “蚊子。”陈端说。

    “哪里?”孔净抬起沾了泡沫的手隔空扇几下。

    “这里。”手电的光在孔净脸上来回轻扫,陈端说,“好了。”

    没被咬到,孔净还是觉得痒,冲掉泡沫伸手抓了抓,左边脸颊沾上水膜在光晕里透着薄亮。

    “走啦。”她端起洗净的餐具,见陈端还站在水槽边就回头喊他。

    陈端收回神,跟着进了屋。

    孔净擦干手,把课本拿出来温习。

    她很专心,余光瞥见陈端出去也没想起抬一下头。

    快九点,孔净把书扣放在桌上,去打水洗脸。

    其实是想洗澡的,沿海的夏季虽然没有酷暑这一说,但一天下来身上总是有点黏腻。

    可是家里没有独立卫生间,要上厕所和洗澡都要去厂里。

    不过,洗澡倒是可以忍到明天,晚上起夜就麻烦了。李贤梅在旁边简棚里放了一个夜壶,以前孔净还小,用起来没有心理负担,现在就不行了,每个周末回家她晚上总是能不喝水就不喝水,可要是碰到闹肚子就完了。

    比如现在,孔净怀疑晚饭吃的土豆有问题,早知道就少吃点了。

    外面传来开门声,孔净蜷缩着从床上坐起来,陈端提着两个大西瓜走进来。

    “怎么了?”孔净没出声,陈端隔着一段距离透过蚊帐就看出她不对劲。

    “……肚子不舒服。”孔净无奈,是真的忍不住了,她两条腿伸出蚊帐去够地上的拖鞋。

    陈端放下西瓜,腾出一只手拿起手电,没说多余的话,转身往门外走。

    孔净在后面偷偷摸摸揣了些卫生纸在兜里,靸着拖鞋追上去。

    两人前后穿过去石材厂的小路,手电的光从陈端的身侧向后一晃一晃地照在路上,孔净低头看路,腹痛减轻了一些,她分出心来问陈端:“你怎么不把西瓜拎上?”

    陈端事先什么也没说,但孔净知道他是听到李贤梅嘱咐她的话。

    陈端这会儿也不是很想说话,但想了想还是应了声,“没拎。”

    孔净其实知道为什么,她也是慢慢才知道陈端骨子里和外表颠覆性的狠绝。

    因为一条的事,她不再去宁桂华屋里,见了王立胜要么假装没看见埋头就走,要么实在躲不过就礼貌性地点一下头。可陈端比她还绝,那天从林子回来之后他去掀了宁桂华家的锅,滚烫的狗肉泼在王立胜腿上,导致他养了大半个月才重新上工。

    碍着孔大勇的面,王立胜和宁桂华都不好说什么,拿了医药费和“赔偿金”,偃旗息鼓道:“小孩子,难道还跟他一般见识。”

    但陈端并不领这个情,孔净相信要不是因为王立胜是孔大勇请的工人,他也许会更激进。

    孔净有时候觉得或许陈端身上真的流着孔大勇的血,不然怎么会青出于蓝胜于蓝。

    “那我等会把钱给你——啊!”

    几乎是在听见孔净发出惊呼的同时,陈端就转身走到了她面前,孔净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好像是只青蛙。”

    “嗯。”

    陈端就没再往前走,而是走在孔净身侧,调整手电,光柱稳稳照在她脚下。

    “等会回去我把钱给你。”孔净拾起刚才的话头。

    “卖蘑菇的钱吗?”陈端的声音从侧上方传来,同晚风、窸窣虫鸣一起擦过耳际。

    “什么啊,是妈刚才给的买西瓜的钱。”

    厂房灯光大亮,把黑夜也照成白昼,孔净两步跃下台阶。

    而陈端在孔净身后昏冥的光线中,迟疑一瞬,还是像往前一样慢下脚步,在人前同她拉开距离。

    一排石头房子也都亮着灯,休班的工人和各家女眷都在前面的石板上乘凉,有些干脆点盘蚊香躺下睡觉。

    孔净埋头快速走过,宁桂华眼尖一下发现她,一边摇着蒲扇一边从石板上撑坐起来,颜色鲜丽的绵绸连衣裙像开在暗色里的大丽花,“孔净去哪儿?过来嗑瓜子。”

    “不了,我去那边。”

    “别跑啊。害,越长大越害羞!”宁桂华嗓门大声音又带着年轻女人的娇俏,昏黄光线里几个男人转头看过来。

    孔净跑走了。

    宁桂华余光瞥见从暗影里走出来的陈端,撇了下嘴。

    孔净解决完一桩大事,站在水槽前洗手,转过身就看见黑漆漆的墙根下竖着一条黑影,她一口凉气还没倒吸完全,黑影视线落在她身上,同时朝她走了过来,“又吓到了?”

    “才没有。”孔净看清是陈端,又转头看了看身后。

    她不太想再从石头房子前面路过。

    陈端说:“走后身回去吧。”

    “也、行。”孔净就是这么想的,正好陈端提出来。

    石头房子后面的路有点荒,夏天草木疯长,像在林地里穿行。

    好在路不是很长,孔净也不是一个人。

    回到石厝,李贤梅还没回来。孔净从书包里抽了本薄册子钻进下铺,陈端攀着梯子翻上上铺时,孔净很警觉地抱着书整个滑进凉被。

    陈端其实什么也没说,孔净却做贼心虚,在下铺伸长胳膊去捶上铺的床垫,“你看见了?”

    “什么?”陈端的声音很轻,像是刚要睡着就被吵醒。

    孔净想了想,说:“没什么。”

    过了会,她又捶一下,“你还在画画吗?”

    间隔两三秒,陈端才“嗯”了声。

    孔净说:“你要不要投稿?我看见杂志上有插画征稿,你可以试试。”

    又是间隔两三秒,又是一声低低的“嗯”,看来很困了。

    孔净轻轻把摊在膝盖上的册子翻过一页,安静没两分钟,她“啊”了一声,坐直身子伸手把上铺床垫捶了又捶,“我忘记给你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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