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诱捕高岭之花: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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愎自用,我们固执地认为,提前让你学会独立,是最稳妥的教育方式。

    但我们低估了这种方式所带来的伤害和代价。

    独立与孤立的差别,我们直到很晚才看清。你的冷静、独立、自持,是你自己长出的盔甲,而不是我们提供的庇护。对此,我们感到惭愧。

    如果有更多的时间,也许能找到更为平衡的方式。我们并非没有感到过后悔,只是当一条路被责任和信念推着走下去时,回头往往已经不再现实,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把本该亲自给予你的种种,交给了时间和环境来完成。

    这个过程必定是痛苦的,而那痛苦的源头是我们。

    微辞,不管你是否相信,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我曾无数次默念:希望所有的痛苦都离你而去,所有的幸福都奔你而来。

    对不起,没有做到曾经许诺的。

    ……我甚至希望你不要原谅我们。

    这似乎是我们和你第一次推心置腹地交谈,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是失败的父母、也是失败的教育者,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只希望你不要把我们传达的错误方式当成唯一的答案。

    爱的确会让人变得脆弱,但也会让人获得勇气和力量。

    我们没有用正确的方式去爱你,以后也没有机会再去弥补缺失的爱了。

    这是我们毕生的遗憾。虽然不曾对你说过,但你一直是我们的骄傲,微辞,是你的到来拯救了我们。如果我们给你……

    褚清和季衡知一直是交替着说话的,到这里,褚清的声音逐渐变小,而后戛然而止。

    季微辞看一眼录音笔的显示屏,音频还在播放中,可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传出来,似乎因为什么原因突然陷入了沉默。

    这沉默酝酿成一种难以描述的悲伤,从电流中顺着扬声器蔓延出来。

    季微辞看起来很冷静,只是看着录音笔的小屏幕,身体绷得有些紧,好像出了神,又好像还是很专注地等待着。

    沈予栖却感觉季微辞的手心越来越凉,他握了很久,很紧地相贴着,最后也没能捂热。

    许久,季衡知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这回竟有几分哽咽。

    他接上褚清的话:“如果我们给你带来的是痛苦,那就忘掉我们吧,当作一种解脱。”

    “但愿无望的等待和孤独都离你而去,幸福与快乐长伴于身。”

    季衡知说完最后一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掐断了音频。

    而褚清的声音从停止的那一刻起,再也没有响起过。

    第58章 确认“沈予栖,我想确认一件事。”……  录音结束后,一时没人说话。

    季微辞有很长一段时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像被吸到了另一个世界单独放置,所有感官都被关闭,他察觉不到身体和思维的存在,只是无措地飘浮在空气中。

    他盯着录音笔的屏幕看了很久,直到自动熄灭,才将它放回铁盒子里。

    有些生锈的铁盒中,那只纸折的小兔子还静静躺在里面。

    沈予栖也没有说话,他有很多安慰的话可以说,但能想到的每一句都冠冕又无力。

    浮于表面的悲伤与心疼太容易被认定为旁观者自以为是的共情,然而这些不过当事人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第一次听说季微辞童年经历时的感受。

    他无法想象季微辞从那么小开始就独自生活。不只是身边无人陪伴与照料的孤独这么简单,很多时候,情感上的孤立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而这种孤立持续了十几年。

    父母迟来的解释和道歉原本应该成为最有效的解药,可偏偏是在临终遗言里,是在如此壮烈的生死之下。

    不知过了多久,季微辞终于一点点恢复过来,思维慢慢回到身体里,五感也逐渐苏醒。

    最先恢复的就是触觉,因为他感受到沈予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的手心很烫,又握得很紧,像有些害怕抓不住似的。

    这一瞬间,季微辞那种无措的仿佛飘浮在空气中找不到落点的感觉突然就减轻了,似乎有一只手伸进了虚无的空境里,紧紧将他拽住,一点点拉回现实。

    “我没事。”他轻声说。

    随着这句话出口,他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也不自觉放松了下来,可以正常思考、顺畅表达了。

    “我一直以为他们没有那么在意我。”他缓慢地说,“但好像不是这样。”

    沈予栖听着身边人沉静的面容和平淡的语调,心里一阵阵跟着疼,终于不再克制,做出他想了整晚的一件事。

    他揽过季微辞的肩,轻轻将人拥进怀里,开口的声音很温和:“他们很爱你,只是爱的方式不对。”

    季微辞没有任何抗拒的反应,就这么乖乖被抱着,下巴搁在对方的颈窝,柔软的发丝蹭在脸侧,完全放松和依赖的姿势。

    闭上眼,任由本能牵引着自己的意识,他轻轻回抱住沈予栖,像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浮木,然后感觉被更深地拥住,更用力地按进怀里。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季微辞都觉得自己对于褚清和季衡知来说是负担,是一个需要被安置和照看的附属品,所以才会被疏远、被厌弃。

    比起他,他们追寻的事业、追逐的信念,那些更宏伟更远大的目标……太多东西都更加重要,每一个都足够排在他的前面。

    季微辞完全理解。

    所以他没恨过他们,只是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也正是因为理解,他才抗拒建立亲密关系,他害怕自己会做出同样的事,再伤害无辜的人。

    爱会让人变得脆弱,也会让人变得勇敢。

    这是褚清和季衡知教给他的最后一个道理。

    沈予栖突然感觉到脖颈处有点湿意,心里一紧,手臂松了松,下意识要撤开,想看看季微辞的脸。

    但季微辞反而抱他抱得更紧。

    于是他便不动了。

    语言在这种时刻是最无力的东西,沈予栖什么都没说,手掌放在季微辞的后颈上,捏了捏,又捏了捏,手指穿过发丝,在他耳后的那块骨头上轻轻摩挲,用这种方式传达安慰。

    季微辞哭得很安静,一声泣音都没有发出,只是沉默地掉泪。

    他从来没有这样用眼泪宣泄过情绪,好像泪腺系统突然找到了关闭多年的开关,于是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潮湿而混乱的思绪中,他难得出格一回——任性地把眼泪蹭在了沈予栖肩膀处的衣服上。

    沈予栖被蹭得有些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季微辞因此突然从放任理智抽离的状态中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耳朵瞬间就红了。

    “我……”他想说什么,却被沈予栖再次按进怀里。

    “没关系。”沈予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柔和,“擦吧,接过你眼泪的衣服,我会珍藏一辈子的。”

    季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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