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鉴: 360-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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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他怀中所抱的书籍撑着伞。

    此时因女子驻步,亦步亦趋跟随于女子身侧的少年也随之驻步,立身在了雪中。像一樽无知无识的木偶。

    但此身也是活的,会冷会热会饿会困会渴。

    端木若华看见他扶抱在书籍上的手指,已然在寒风冻红了。

    然不会言语,不会诉于她。

    伸出未撑伞的那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少年露于外、被冻红的指,掌中运转内元……直至他的手也流转起了热意。

    望着他闭目安静的模样,转而抬手为他拂去了长发上停落的几粒雪点。

    而后继续撑着伞,领着他将这些已然看完的旧书古籍,放回慕天阁中。

    蛊书之中,再难寻到更多与不死蛊、人身母蛊、蛊人相关的记载。

    慕天阁中,端木若华已然不局限于蛊术相关的书籍,慕天阁九百年来所藏成千上万孤本古籍中所记,与此性状相似的失神之症、有类同之状的痴疑心症、杂记、惊怖神鬼轶事……分门别类,皆一一寻出,以查使人之心神意识恢复之法。

    至天隆十一年卯月,端木若华每日入定重修之水迢迢心法,已至第二层圆满,周身余力胜过寻常武人。

    手握竹枝为剑,划开风雪如浪袭远,奔流不回。此为终无剑法第一式——流水无痕。

    黑衣少年闭目同时飞身而退,侧身避开竹尖剑气,扬手同样以竹枝接住了白衣人紧随之挥出的另一剑。

    剑气相缭间飞雪漫天扬落,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交错远近,时而相叠,时而旋落,步法愈快,身法愈捷,虽不过两根竹枝,枝上剑气却愈盛,至后足尖点落,剑气所指,惊起飞雪如浪,雪浪愈厚、愈高,未久,几乎漫过了人眼。

    女子重修而来的内元,尚且远不如少年强盛,然剑出随心,手上终无剑法便似已于心中演练过无数遍,比之少年更为纯熟,剑势起落间毫厘无误,已如炉火纯青。

    故两剑相对,竹尖相击,即便女子力有未逮,亦能在少年剑气灌出之际稳稳飞身而退,不显拙势。

    女子止步收剑,少年闻她唤了一声,亦落步于地,将手中所握的竹枝收起,背于身后。

    自醒来至今,他不曾违背过女子一言,然女子反复试着授于他的习字、读书、辨药、煮膳之类的事,他便如心智不全一般,永远只会按着女子拆解开来的每一步去做,自己合起来亦或独自去做,便不会了。一如虫与兽。

    唯有陪练剑法,是他听到女子指示后能做到的最为复杂的事。

    剑出如虹,矫若惊龙,一如昔日沉肃凌厉。

    便似他还是他。

    每每执“剑”对练罢,端木若华看着少年旋身落于院中、背剑而立的模样,指尖控制不住地颤然。

    唯有这时,他看起来与昔日无异。

    便似……他还是他。

    是云萧……

    是她的枭儿……

    而非不死蛊之母蛊。

    而非已化身为蛊、不通人之灵智、已无人之意识与记忆的人身虫兽。

    伸手微微颤瑟着抚过了少年紧闭的双目……

    这双眼,自她醒来,便再未睁开过。

    枭儿的声音,自她醒来,也再未听到过。

    心头复又疼悸了起来,白衣白发缭于雪中,无言苍冷。

    “咯咯……”一声细弱的叫唤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端木若华闻声微怔。

    是雪娃儿的叫声。

    循声向着含霜院西北角走近九步,本应同平时一样在此处玩雪的雪貂,此时趴在梅林下的雪地里,圆亮的大眼已然黯淡得近乎无神。它面朝着白衣女子的方向,复又细弱的叫唤了几声,声音已越来越轻。

    “雪娃儿……”端木若华唤了它一声,伸手轻轻将早已成年的雪貂抱入了怀中。

    因着对化身为蛊的少年人的惧怕,雪貂未敢再近过两人的身,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未离十步地跟随在女子身前、身侧亦或身后。

    端木已然许久不曾抱过它了……

    此时甫一抱它入怀,摸到它坠在骨上、几处堆叠起来的薄薄一层皮……女子突然预感到了什么。

    将它软软的小爪子合在掌中轻轻地揉,雪白的绒尾一如已逝经年那般,轻轻环绕住了女子的手。好似还欲为女子于这寒冬雪地里暖一暖手。

    却不知它绒尾下的温度,已然渐渐比到女子的手更凉。

    白发如落雪般滑落下来,女子低头看着怀中的雪娃儿,喉中已喑,指尖渐颤,疼意自心头涌起,又一轮。

    ……

    战事所在,益州,毕节城内。

    叙永县被姚柯迴率羌骑劫掠一事传回,巫亚停云与文墨染均寒肃了面色。

    姚柯迴动作太快,中军得迅时,姚柯迴麾下十万铁骑已经到了叙永县,等不及中军派兵援救,整个叙永县已被羌骑洗劫一空,姚柯迴率部带着俘虏的百姓数千人已回往羌兵驻地。

    “姚柯迴这厮!昔日对我大夏的臣服惧怕都是装出来的!”巫亚停云沉怒道:“这次他亲自率领十万烧当精锐入夏,洗劫城池、俘虏百姓……已是摆明了要与我大夏撕破脸了!”

    文墨染寒面坐于县衙大堂左上位,闻话只是默声,面色亦沉。

    “监军以为,姚柯迴俘虏百姓是想用来做何?”率十万宿卫军来此毕节城驰援中军的老将郭沅,忍不住问向了文墨染。

    厚厚的貂裘毛领也难掩住文墨染苍白瘦削的脸颊,他手中长时拿着一方深色锦帕,不时掩唇而咳……此时抬头来回看向了郭沅,语声低哑:“跟我们兑换粮草……亦或用来当攻城时的人盾。”

    长须虬结的老将气得拍案:“蛮夷杂碎!果然暴虐残忍!”

    “大将军!”前军将军林海突然大步行来,入得此间大堂就抬头来肃声道:“斥候营得讯……虎公主死了。”

    “什么?!”堂上诸将无一不惊,便连文墨染都微微睁大了眼睛。一霎时尽皆震住。

    “斥候营探得虎公主的宿帐与帅旗已全部被拆除焚烧……加上惊云阁暗羽传回的消息,可以确认无误。”林海慢慢道:“是烧当大王子弋仲赶在姚柯迴回返城外的本营驻地前,领手下的兵围杀了她……在此之前,西羌虎公主似因被姚柯迴问罪,已押在囚帐,身受重伤。”

    巫亚停云目中仍震:“虎公主这样强横的战力……姚柯迴甫兴兵入夏,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自断一臂?”

    文墨染抵着手中的锦帕又咳了两声,而后眼望前方道:“恐怕并不一定是姚柯迴之意……此前与我等攻伐时,烧当大王子弋仲长时被虎公主压着一头,此人心性狂妄残毒,他们兄妹二人只怕早已经宿怨深结。”

    穆流霜立身在文墨染身后,一直满目忧心地看着文墨染苍白的脸色,不时瞟向他手中所握的锦帕。

    “羌营中的形势,看来比我们此前预料的,还要复杂很多。”文墨染说完这一句,又捂着锦帕掩唇咳了数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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