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鉴: 340-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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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齐再道:“即便不现身,只要她还在城中,在这附近,城破后,本王自然都能将她寻出来。”

    南荣枭心下已拧。

    ——叶齐与师父宿怨深结,自己虽知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师父,但……

    南荣枭皱眉。耳闻他口中句句未离师父,心里到底生出几分异样,极为不适,心头几乎不受控制地一寸寸爬上寒意。

    “是因为改立帝储的宿怨,所以你这样记挂、深恨我师父?”

    毕节城门前,两军交阵的厮杀声中,满地横尸火海一侧。这位前太子殿下,今日的反王,只是听到面前之人提到他被改立帝储之事,就立时冷下了脸色。目光刹时变得极为幽沉冷戾。

    开口之语声,难掩深恨,又难隐深怨:“不然呢?”

    南荣枭突然想起了他与师父为救阿悦姑娘而入凌王府时……

    曾将师父从王府长廊下接回。

    那时的师父因饮酒,埋首在自己怀中昏昏欲睡,空茫的双目不时抬起望向前方,口中喃喃着:“跳舞……烟色……我冷……”

    已然醉酒的白衣女子一度望着自己所在,如个稚子孩童好奇问声:“烟色是什么样子呀?为什么喜欢这个颜色呢?”

    ……

    南荣枭看着叶齐身上的烟色华服。眼神突然也沉冷如霜,寒冽似冰。

    心绪起伏一瞬,他回视叶齐,冷冷嗤声:“即便没有我师父插手王储帝诏,你也做不了帝王。”

    少年之声冰冷而寒肆,无惧无畏:“薄情寡义,暴虐独断,又无容人之量,更兼与虎谋皮,引外贼入夏,分国土与羌,你有哪一点,配做大夏之主?”

    叶齐眸光倏寒,语声阴沉冷戾。“纵是豺狼虎豹,也能为我所驱。你又如何能知,西羌各部与本王联合攻夏,不是在‘与虎谋皮’?”

    南荣枭狂肆一笑:“你把自己比作谋皮之虎,实则却不过是只倒挂树间、水中捞月的顽猴。汲汲营营,费尽心机,不过是在捞一抹水中倒影。且你自视甚高,恐怕就算一早发现了自己是在水中捞影,也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失败。只会立时把过错归咎在别人身上。”

    叶齐语声霍然寒戾到了极点。“你在暗指什么?孤失帝位是自身之咎,不因你师父?”叶齐冷笑道:“这些话是你师父教你说的?因为城将破,因为命已危,想要孤归咎于己,饶过那个女人当年的胡言乱语?”

    眼神酷戾阴沉,叶齐幽恻道:“让那个女人膝行来本王面前,述于天下,本王乃天命所归!”叶齐悠寒冽冽地扬起下颚:“如此,本王不是不能饶她一命。”

    眸光肆然冷极,南荣枭看着他,声亦幽冽彻寒:“就像我师父曾经诉于明帝、述诸天下的那样……你做不了皇帝。”

    转指握剑,刃光铄掠。“因你不配,也无命做。”

    少年人手中之剑的寒光照在了叶齐脸上,是烈烈如灼的杀意和寒意。

    叶齐复又冷笑:“上一个如你这般在本王面前大放厥词、猖狂无度的人是梅疏影。”语声一沉,幽然寒恻:“而他已死了。”

    南荣枭目中冷意更凝,握剑的指只更紧:“你以为他死了……”

    心中虽一度嫉恨过这个名字,却不得不承认……“可他已永远活在了我师父心中。”眼睇叶齐,冷冷掷声:“而你活着,却不知世间如今有几人不盼着你死?”

    叶齐的眸光动了。

    似是并未被南荣枭口中后一言而影响,却因前一句,面上冷得仿佛凝了霜。

    恰于此时,与中军士卒厮杀之余,叶青兀地向叶齐抛过来一把长-枪:“父王!请接枪!”

    “啪!”的一声,那柄一看就是精兵良器的长-枪,被叶齐看也不看,抬腿一脚踢开。锦衣人厉声道:“用不着!”

    转目看着南荣枭,叶齐眼中已浸满酷戾深沉的杀意。“杀一介竖子小儿,何须用到兵刃?”

    南荣枭听到他的话,紧抿唇罢,眼中凛冽、狠肆、杀意亦横起,毫不留情地一剑挥斩过去!

    叶齐以掌绕剑,凭借深厚内力将剑身倏地震开。而后迎面一掌!

    迭影以避、剑掠寒光,飞沙走石、掌力迸射,二人下时斗在一起。

    毕节城门前,旌旗猎响,乱矢如雨,火海燎原。

    兵戈相击声、厮杀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嗡鸣入耳,血沸、血溅、血冷,血如泼墨般不间断地流淌在城门前泥沙相间的大地上。遥映着秋日越来越萧冷的长空。

    巫亚停云无暇他顾,心中纵为清主宗主幺徒去而复返、力挡叶齐而心怀激荡,但眼角余光亦能看见烟烬、沙石弥漫的战场上,中军将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骨肉恩岂断,男儿死无时。

    她凝气成刃,挥动手中无形利刃,与南冥、林海一齐力挡西羌虎公主手中铁槊,早已虎口迸裂、双臂震麻,身上大大小小被拉巴子舞动铁槊时劲气罡风划出的伤口,血涌如注。

    孔嘉与烧当大王子弋仲缠斗一时,飞身后掠,转去击杀那些靠近城门、爬上云梯的反军羌骑。

    但五千中军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箭矢下、火光中,逼近他们的羌骑与反军仍旧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城墙之上,亦越来越多爬上城头的反军羌骑,仅余的万余中军将士,大半在城头拼杀、不停射落火矢、利箭、推滚桐油、浇淋金水,小半抵在城门后,紧握手中刀兵,轮换往返向城墙输送桐油金水。

    然两万前锋羌骑后,又冲杀涌近两万羌骑兵,城门外的中军士卒围挡在主将四周,渐渐已不足百人。

    势危,难挡,越来越多反军羌骑涌近城门,越来越多敌将登上城墙……

    纵他们一时挡下叶齐、拉巴子,亦难挽危亡。

    城破在即,烽烟燃尽,城墙下,累累尸骸浸血沫。

    孔嘉回首看见孔懿手中双剑之一被叶萍九节鞭卷落甩出,一名反军趁机从后一剑刺入,孔懿手捂胸口,另一把剑回手削下反军头颅,又被叶萍铁索长鞭当胸抽落,残衣混着血*飞溅开来,整个人从城头跌落,撞断云梯,直直栽向城墙下的火海。

    “子葭!”孔嘉一脚踢开弋仲挥过来的斩-马-刀,手中玄铁扇回首冷厉地横削过,竟将弋仲握刀的五指削下三根,于弋仲嘶痛怒吼声中飞身便向孔懿扑纵而来。

    在城墙下的羌骑未及靠近孔懿时,将人一把接住,飞身便欲掠往战场外围。

    怀中的孔懿却于此时,伸手一把攥握住了他的衣襟:“孔嘉……不准逃……可以战死……不准做逃兵……”胸口血如泉涌,孔懿仍旧牢牢攥着孔嘉襟领,沥血不放。“塞外孔家的声名……与文人风骨……不能折在你身上……”

    “我只要你活。”孔嘉仍旧想要带着他纵离战场。

    “我不想这么活!”孔懿咬牙挣起,还握剑的那只手用力伸出箍住了他的颈:“你是文首,你也不准……你要是敢临阵脱逃,拼着最后一口气,我也要杀你!以保孔家百年风骨、几世声名……”

    孔嘉一手紧握寒铁扇,另一只手紧紧搂护着他。指间因被他的血浸没而抖。“虚名,比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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