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鉴: 250-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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恻恻。

    依稀映出此人经年从容、悠然自若的神情和姿态。

    昔时惊鸿影。

    今日葬魂歌。

    惊云阁千余人围绕火堆而跪,目中殇恻,垂首皆悲。

    但见白衣红梅,渐于火中燃尽。

    血肉消融,白骨渐陈。

    璎璃周身颤簌,终未忍住,泣不成声。

    生者无从寄,死者终已归。

    后有残骨从火中溅出、滚落,璎璃颤抖着手伸出欲捡,被侍葬的老人拦下。

    “非至亲之人不能拾骨,只有未亡人、血亲才可以为他拾骨再烧。”

    璎璃咬牙垂泪而退。

    悲戚的挽歌里,众人望见一身白裙丧服的少女慢慢上前捧起了梅疏影滚落的头骨,含泪捧在手心里。“梅大哥……爹爹和娘早逝……到今日……你也……离开苏婉了……”

    骨上灼烧过的温度烫伤了少女柔白细嫩的手,蓝苏婉咬牙啜泣一声,闭上眼将手中的头骨抛入了梅枝火堆里。

    数瓢桐油再度被洒上火堆梅枝,薪火轰然跃上,一瞬间高高窜起,跳跃而燃,掩尽了众人的眼,亦掩尽火中一切,及这俗尘人世所有的喧嚣。

    蓝苏婉踉跄着退后几步,无力地跪倒在文墨染身侧,面向火堆,伏首而泣。

    回殡东街之路,文墨染奉灵在前,蓝苏婉抱着骨坛慢慢地跟随而走,一步一泣一泪痕。

    从今以后,再无梅大哥来照顾着苏婉了……

    抬头的那瞬,所有的悲戚哀怮都化成了目中不得不坦承的无力、悲疼,不得不直面丧逝的痛苦、决绝.

    数日后。

    荆州南郡,归云谷所在的群山山脚,数里无人的野径山道上。

    青衣的人满身泥污血渍,衣衫破损褴褛,长发蒙尘而晦,伏在同样疲惫不堪的白狼背上昏沉不动。

    面白若纸,双唇颤瑟干裂,白狼背上的人瘦可见骨,眼见身虚力竭以极。

    眼前有重重黑影不时闪现,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光影昏乱。

    云萧手中的麟霜剑猝然坠落,砸在山野泥径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嗷呜……”白狼下意识地低叫了一声,垂首踱步,驮着他蹒跚前行。

    青衣的人颤然而醒,哑声唤住纵白:“纵白……回……去。”

    硕大的白狼数日未歇,一步一喘,闻声喘息着停下,举着重若千斤的爪子想要转身,然而腿一软跪倒在了草径间,白毛盖在泥草上,喘息不止,难以睁眼。

    云萧从纵白背上滚落,摔在碎石草径上,胸口闷疼刺痛,口中又咳出了血。

    青衣的人伏在草间,久久未动。

    白狼亦是一动不动,四爪颤然,呼吸粗重。不知是昏死还是睡死。

    山风拂过野草,簌簌轻响,无数虫鸣鸟叫恍恍然似在耳边。

    野径喧嚣。

    不知过了多久,青衣的人缓缓伸手撑地,慢慢爬起,转向麟霜华骨掉落的地方。

    光华尽敛的青锋古剑静静地躺在草间,厚重而质朴,锋芒尽掩。

    云萧慢慢挪至剑侧,一手撑地,一手伸出拾剑。

    身后数匹飞马突然急踏而来。

    匍匐草间的人未及反应,背上一道重力,随着“啪”的一声,青衣的人一口血吐出,重重趴伏向地,口中猝然呕血,埋首于血泥草间,半晌未动。

    来人齐齐勒马转身,睨向草地上的人。

    “表少爷!好像是个人。”

    “不知可有被表少爷的马踢伤……踢死?”

    为首之人冷笑:“这里是荆州,邻着益州呢,现在世道这么乱,踢死个把人算什么。”

    一众随丛闻言,面面相觑。

    那高坐马上的人见地上的人不动,本欲勒马就走,突然瞥见草丛中的剑,眼前一亮,翻身下马。“这剑不错。”

    那人拾剑在手,立时笑道:“真沉,是把好剑。”

    匍匐地上的人这时动了动,伸出染血的手抓向那人握着的剑。

    握剑之人一身锦衣华服,察觉到他的动作,一脚将地上之人的手踢开:“没死?”

    下刻又道:“又是泥又是血,一身污秽,腌脏难闻,没死也不要污了本少爷的剑。”

    随后回神来,看看剑又看看地上的人:“……这剑还能是你的不成?瞧你这幅模样,能拿得动剑?也配拿着这等好剑?本少爷于这草地里捡到了,这剑就是本少爷的了!”言罢再不管地上之人,执剑上马,高兴地一扬马缰,高声吆喝随从:“走吧!”

    下一刻察觉踩在马镫上的脚裸被人抓住,低头一看,气得脸色铁青:“本少爷的裤腿被你的脏手弄脏了!”言罢转腿一脚蹬在地上之人手背上。“放手!还不放手!不放手本少爷踹死你!”

    一侧随从看不过眼,肃声提醒:“表少爷,这里不比平城,毕竟离近归云谷,表少爷不可做得太过分,叫人看见不好。”

    那马背上的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握着麟霜剑冷笑了一声:“现在这世道,连三圣之一武林盟主巫家都被灭门了,剩下些孤儿寡母,益州又马上要打起来了,谁还来看,看到又能怎么样?以前有巫家,江湖上的人都爱管闲事,想着要赚些名声给巫家、给中原的江湖看看,现在中原武林死气沉沉,衰的衰,败得败,朝廷又忙着平乱,谁还没事来管这些闲事?我就算在这里把他弄死,估计也就以为是益州过来的流民流寇干的。”

    随从不再说话,只皱着眉。

    抓在青年脚裸上的那只手枯瘦嶙峋,腕上红肿一片,已是破皮流血,沾砂带泥。

    一下一下,因他不放手,马上之人还在踹,能听见鞋底砂石从手腕磨到小臂上的嘶声,又重又响又尖锐,风声呖呖,应是痛极,那人竟仍不放手。

    半个身子伏在地上的人埋首于地,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臭要饭的还真犟!”马上青年终于不耐,怒骂一声,飞身而起,抬起另一只脚重重踢向地上之人手腕。

    听得一声清晰的骨裂脆响,伏地的人一声低喑惨叫,左手整个向后折去,“啪”的一声连着腕砸落地上,皮开肉绽见骨。

    原本累得昏睡在草中毫无知觉的纵白猛地惊醒,颤微微地从草中爬起,直扑云萧身侧:“嗷——”

    “什么东西?!”锦衣华服的人但见兽息凛冽,一时被惊,吓退三步。

    随从亦惊:“好大的狼!”

    纵白护在地上之人身前,四爪仍在打颤,面向他们喘息着呲牙磨爪。

    “这山林野地竟有这么大的狼,正好杀了给表妹做个白狼毛大麾。”青年看清面前之物,眼中又是一亮。

    随从只是拧眉,尽皆一脸警惕。

    纵白但见他们陆续拔剑,钝痛僵麻的爪子越来越无知觉,喘息声亦越来越响……

    突然回首咬住地上之人的肩转身就跑。

    “还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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