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外传:盂兰古卷: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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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的手愈发收紧,手背连同小臂处的青筋在护腕的掩盖下充血暴起。

    聚集了半里宽的漆黑水团暗暗涌向波涛汹涌的护城河,很快,河面上升起一块巨大的模糊液体,犹如在河面上方盖了一层墨色的挡板,那块水墨一般的挡板在阮玉山的视野中渐渐凝固,结冰,变得坚不可摧。

    河对岸已是大军压境。

    阮玉山缓缓抬起手。

    辽阔苍凉的戈壁上响彻厚重的角声,随着河对岸大军冲杀过来的咆哮,他的手也利落地斩下。

    千万人踏过凝固成冰的河面,直朝骑虎营外的城墙奔来。

    阮玉山没有率兵出城迎战,而是选择在骑虎营死守城墙。虽是守城,城中却不闻浩大声势,那些士兵——连同阮玉山,也是一副皱眉不展的状态,这让樊军从气势上就自认胜出了一截。

    樊军见阮军只守不攻,城墙上的主帅巍然不动,守城的那一排卫兵也一个个畏手畏脚,当下便士气大涨,豁出一口气撞得头破血流也要把骑虎营给攻下来。

    赤红色珊瑚图腾的旗帜在暴雨中飘摇,城墙根下身着黑甲,肩扛黑太阳旗帜的樊军气势恢宏,如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爬上城墙。

    阮军的石头砸下去一个,下方又有十个将士迎头向上冲。

    城墙门外的冲车一下一下撞击着眼下似乎无比薄弱的城门,阮玉山仿佛听见脚下老旧的门板清脆的破碎声,他微微侧首,朝身后的城门校尉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骑虎营后方的远处射出一根难以引人注意的鸣镝。

    轰隆——砰——!

    不到半个时辰,骑虎营的城门被樊军冲破了。

    城门内的骑虎营将士数量只剩六千不到,不过堪堪为原来的一半。

    然而杀红了眼的樊军并未意识到不妥,他们此刻士气正旺,举着刀枪不顾一切朝门内冲来,顷刻之间两军交战,原本只剩六千的阮军一半迎战,一半奔逃,饶是如此,三千多人依旧跟源源不断涌入城门的上万樊军打得有来有回。

    黑色的铠甲不知不觉侵占了城门内越来越多的领地,城墙上的阮军见到上墙的樊军胜局已定,便大半弃城而逃。

    赤红色的珊瑚旗帜被劈断砍倒,骑虎营外的城墙插满了黑太阳锦旗。

    阮军且战且退,寥寥无几的红色盔甲在敌方黑色人海的冲击下丧失了还手之力,阮军大半朝后方溃逃而去。

    终于,阮玉山骑着马,奔走在阮军中,大喊道:“撤退!”

    所剩不多的红甲士兵呈现出一种可笑的一哄而散的架势,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全都狼狈地朝后方山路不顾一切闷头逃去。

    樊军乘胜追击,没人注意到奔逃的阮军形势散乱却方向一致,看似溃逃却无一人丢兵弃甲。

    红州三大营,唯有骑虎营和朱雀营的位置十分偏远,落于红州与别国的边界线上,营地后方便是大片可供数万人操练作战的空地,空地后方又是两岸夹击的峡谷山路。

    樊军一路追杀阮军到了空地末端,眼见着阮军已无退路,樊军中杀出一个身披银甲,头戴面具的年轻将士,手中拿着一把同阮玉山一样惯用的红缨枪,直奔阮玉山而去,意图将阮玉山挑衅下马。

    阮玉山在马背上听见后方的风声,侧目朝后方看了一眼,眼角一皱,立时将自己的坐骑调转方向,朝山路中一个偏僻的地方驶去。

    后方那个覆面将士也跟着骑马追了过去。

    阮玉山没有跑远,他深知自己一旦将对方引入无人之地,那人便不敢追来,因此只驾马偏离了大部队少许,便作势要接着朝人群里去。

    那覆面人当然不会放过他,见他要奔向人群,当即从马上跃起,举着长枪直直朝阮玉山后背刺去。

    阮玉山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勒住缰绳,硬生生把马侧转过去,迎面接住对方这一招。

    重关的刀尖从覆面人手中的刀柄上划过,所过之处刀杆顿时四分五裂,足以将对手的手臂震得麻木僵硬。

    眼见重关就要杀到自己的虎口,覆面人不得已放了手,松开手中长枪,正要一脚蹬向阮玉山的坐骑再借力反向回身落地时,就被突然从马背飞身而起的阮玉山用腰间剑柄一把打落在地。

    覆面人猝不及防扑到旁边遍布石子的丛林中,还没缓过气,面具就被人用长枪一把挑开。

    “烂泥扶不上墙的混账。”

    阮玉山的声音又冷又沉,像以前无数次高高在上站在阮铃面前训斥他一样,威严,冷酷,不留情面。

    阮铃下意识打了一个冷战。

    他怔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像以前一样一听见阮玉山的声音就打哆嗦,心里难以控制地升起一阵久违的恐惧,连眼睛也不敢抬起来往上看,好像战败之后落荒而逃的是自己,不是这个本应该被狼狈追杀的父亲。

    不应该……不应该!

    明明大获全胜的人是自己,为什么他还是那么惧怕已经快成为他手下败将的阮玉山!

    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阮玉山举着枪站在自己面前,仍旧是那样高大庄严,黑压压地挡在他的面前,原本就宽大的身躯因为披了一层铠甲就更显得伟岸,像一堵他此生永远翻过不过去的高墙,沉静,强大,不管他用多少手段也无法撼动对方一分一毫,不管他多努力阮玉山也不会败在他的脚下。

    阮铃被阮玉山森寒的目光灼烧了一瞬,不过一眼,他便立马低下头,颤抖着身体和双手去摸索自己掉落在地的面具,仿佛只要再戴上这个面具,他就有重新面对阮玉山的底气,只有戴上了面具,他才能再次站起来跟阮玉山一决高低。

    可他上一刻才将面具捡到手,下一刻阮玉山的红缨枪就轻轻一挑,再次将他手里的东西甩到一旁。

    而阮铃竟然一动不动,仿佛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不敢在阮玉山的眼皮子底下挪动一寸去将它重新拿起来戴在脸上。

    他此刻连骨头缝里都在叫嚣着畏惧。

    这是一种天然的、仿佛耗子怕猫一般的情绪。不用对方做出任何举动,只要站在他面前,就足够让他自惭形秽,如同头顶千钧直不起身。

    阮铃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局促喘息声,心中涌出一股巨大的悲凉情绪——他永远都不敢反抗阮玉山!

    哪怕已经有了能力,万事周全,他也生不出半分反抗的胆量。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阮铃几乎想要痛哭一场,对着那个被抛落在地的面具大放悲声,就像对着自己伪装出的勇气和尊严。

    他简直对自己也生出了莫大的恨意——为什么?为什么站不起来?为什么对父亲的恐惧已经成了本能,千万人的军马都无法成为他的底气!

    阮铃的面部呈现出一种扭曲的悲愤,他张大了嘴,盯着脚下的土地,却在下一瞬看见阮玉山的靴子朝他前进了一步。

    他立马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

    “狼心狗肺的东西。”阮玉山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看见阮铃捂着后腿一声惨叫,维持在趴在原地想要爬离的姿势,心中更是生出一层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便又将阮铃一脚踹过来仰躺着面对自己,“我说你上不得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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