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封侯(科举): 6、囍(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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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像什……么?

    徐二老爷僵直着脖颈,尚未领会到魏三老爷话语的含义。

    他们这些官场上的老爷,话里话外的意思太多了。

    有人说东,但意思却是西;有人指着鹿,但意思却是马;魏三老爷究竟是对徐家的做法愤怒而阴阳怪气说话,还是依旧是遵从着两人方才的约定顺势而说。

    徐二老爷听不出来。

    他眼睛左右转了一转,直到确认魏三老爷面庞上的愤怒,是来自于对晚辈不懂事佯装的愤怒,而不是对于目之所及残忍做法的愤怒,徐二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能骂孩子呢?”

    徐二老爷立刻板起了脸,护在魏兰蕴身前,对魏三老爷怒目而视。

    “嬉笑玩乐罢了,哪就轻了重了,叔礼老弟若是严苛至此,那孩子就别接回去了!把孩子留在我家吧!做我徐重的女儿!”

    “也就是你徐二叔待你亲厚,若是换了旁人家,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家没教养!”魏三老爷指责魏兰蕴,“还不快谢谢你徐二叔,一天天的,尽让长辈操心!”

    暖阁里只有两位老爷的一唱一和。

    奴仆们安静极了,他们俱惊诧地望着两个改头换面的老爷。

    不知该作何表情。

    暖阁的多宝架上放着一个瓷娃娃。

    娃娃的脸面忽的掉在了地上。

    摔得稀碎。

    徒留挂着两枚锁扣的瓷胚子,胚子又粗又黑,还散发着一股泥巴的臭气。

    暖阁安静了一瞬。

    徐二老爷趁机抓着魏兰蕴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推在了魏三老爷面前。

    “叔礼老弟,你的乖乖侄女儿我现在就完璧归赵了!”

    徐二老爷笑得祥和,意有所指。

    “若是日后小孩子不懂事再跑出去玩,可不要再来找我要人了。”

    魏三老爷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我回去之后定要她婶母好好管教她,下次再这么不懂事,必定家法伺候!”

    事情已经结束了。

    在两个老爷的谈笑间轻描淡写地结束了。

    没有对施害者的惩处,没有对受害者的安抚。

    这场残酷的婚礼,这桩惨绝人寰的罪行,就在这两个老爷的利益权衡之间结束了。

    没有人在意受害者怎么想,没有人在意魏兰蕴怎么想。

    魏三老爷朝外走去,徐二老爷一路相送。

    魏家来的奴仆接管了魏兰蕴,他们搀着这个虚弱的女孩子,跟在魏三老爷的后面。

    魏三老爷带了两辆马车来。

    他走在前头,率先上了一辆,仆从欲引着魏兰蕴上另外一辆,可魏兰蕴没有动。

    她站在原地,抬眼望着湛蓝的天空。

    这是她自抵达这里伊始,第一次如此自由地看见朝阳与天光。

    “怎么了,大姐儿还是喜欢二叔家?想留在二叔家里玩?不想回家?”

    徐二老爷乐呵呵地笑着打趣道。

    魏兰蕴摇了摇头。

    她说:“我一直在想,在徐家,我非死不可的理由。”

    未登报之前,对于魏家来说,人已经送出去了,错误已经犯下,最好的做法便是放纵这件事,拉徐家下水,两家都不干净,那谁也不会揭发谁。

    然而徐家不一样,在大火没有烧起来的时候,徐家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徐二夫人一个,所有推动这件事发生的行为,也都是徐二夫人做下的。

    徐二老爷能做到三品盐运使如此高位,不是蠢人。

    将魏伯兴的女儿殉葬,除了告慰死人,满足妻子的念想之外,他得不到半分好处,甚至还有可能若干年后被政敌翻出这件事情,狠狠杀他一刀。

    但是带着魏伯兴的女儿去告御状,将这件事推到徐家无知妇孺身上,把自己摘干净,哭诉言明他不忍如此残忍的行为,想救一条性命。

    这便会给魏伯兴狠狠来上一刀,还给自己博得了个善良仁爱的名声。

    官场如战场,别人下去了,他才可以上来。

    更别说魏伯兴现在正在入阁的关键时期。

    多少人盯着他那个位置?

    退一步说,哪怕徐家和魏家无冤无仇,将魏兰蕴带到魏伯兴面前,言明利弊,将一切错误归结于魏家三房和徐二夫人,便可以卖魏伯兴一个面子,让他欠下一个人情。

    未来阁臣的人情,这对徐二老爷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为什么,徐二老爷会选择如此极端的路,一定要魏兰蕴死呢?

    难道是为了被她下药致使生病的妻子报仇?

    亦或者是为了那间被烧掉的破弄堂?

    魏兰蕴觉得不是。

    直觉告诉她,事情另有真相。

    真相就掩藏在魏兰蕴试探徐二老爷之时,他那一瞬间表现的慌乱,而当她打岔掩过这件事之后,徐二老爷又瞬间变得从容起来。

    所以,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呢?

    “徐二老爷,你的儿子,听说是回乡祭祖之时遭遇马匪截杀而死的呐。”

    魏兰蕴轻声说。

    在西弄堂的冲天大火里,梁柱掉了下来,砸碎了徐少爷的棺材板,那尸身就那样咕噜噜滚了出来,衣衫被火焰燎烧。

    那样盛大的火焰,将尸体照的一清二楚。

    那上面没有伤口,一点都没有。

    这不是一具死于马匪截杀的尸体。

    徐二老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冷汗瞬间湿透了背衫。

    他僵直着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兰蕴。

    这个女孩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恰好戳中了这个最令他惶惶不安的秘密。

    的确。

    这场冲天的砸坏了棺材的大火。

    正是魏兰蕴非死不可的理由。

    “你的儿子被鸩酒赐死,上赏其能回乡安葬,已经是天恩了,你们竟还违拗上意,为罪者置棺,置冥婚事,置礼乐赞者均违制。”

    魏兰蕴又接着说道。

    她的话轻的像一阵风,飘飘吹入徐二老爷耳中。

    魏兰蕴其实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只是猜测。

    从一个不能被世俗知晓的死因入手,分丝析缕,拼凑出一个合理的故事。

    魏兰蕴不知道自己是否正确。

    但是从徐二老爷的反应来看,她猜的十不离九。

    徐二老爷早已毛骨悚然。

    他两腿颤颤,惊惧地向后退了几步,不慎踩在碎石块上,倒仰着跌落在地。

    徐家的奴仆们飞一般扑过来,想扶起老爷,却被徐二老爷一把推开。

    “都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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