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半狼藉: 4、青天高(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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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暖阳静落叶面,冬日里的尘扬很细,轻轻微微。

    翠柳推着素舆,时不时替殷素吹走浮絮。沈却踱步于旁,负手言:“东阁有塘池,恰逢今日还算暖宜,带沈二娘去看看。”

    一路不见奴仆,唯听鸟鸣。

    殷素嘴角牵动,低回:“多谢沈郎君。”

    闻她言谢,沈却不由顿步,抬手触上素舆架,朝翠柳吩咐:“同卢风在外头守着罢。”

    轴轮压过枯叶,树影也矮下,殷素被入目艳光逼得微睁不开眼,缓了缓方望见满池的残荷。

    绿水之上,亭头垂倒,满园枯败之状。

    若是落在翠柳与卢风眼中,定要乍舌郎君怎会带二娘子来瞧此景。

    但沈却推着她更近了些,垂目问:“还喜欢么?”

    阳色垂照在所有枯黄却直挺的荷根上,满塘垂头,不见颓丧,倒赋绝立。

    殷素睫羽微颤,“志趣未曾移。”

    视线内忽而闯入几尾红鲤,摆着头穿梭与枯直残荷间。

    红艳艳的,经阳色一衬,倒显荷绿水清起来。

    “你……”她声低,有些触动,却止于唇,不晓如何开口。

    “今晨忽而忆起些旧年岁的琐事。”沈却接起她欲言的话,倒未带什么情绪,“殷虞候数十年爱枯荷,如今未变。”

    他扭过头,朝她声谦,“是幸事。”

    虞候。

    殷素只听得二字入耳。

    她忽而抬起臂膀,歪着身子试着牵动手腕。一点点用力,眉头凝而又压。

    换来得,是如枯荷一般垂倒水面。

    那一身白衫覆于肌肤之上,在阳色下耀眼又轻盈,可于她而言,是刺眼又沉重。

    望着水面间的残荷,又望回自己的手腕,心内那道呐喊的声响愈发冲脑,逼得全身都颤动起来。

    沈却察觉殷素情绪不对,沉下眸唤她,“殷素。”

    素舆上的女娘面色痛苦,连发丝也抖着。

    沈却眸色不由一变,垂眼见殷素仍悬着左臂,忙伸手按住放回她膝间。

    显露在外的手背,触之寒凉。

    凝眉间,他已脱下氅衣,替殷素盖在了身前。

    素舆上的女娘盯着满池的枯荷,张着的唇更是苍白无色,整个人像是失了魂空留下了壳。

    “殷素——看我。”

    沈却抓过素舆转了个面,又蹲下身按住她的肩,声也急了几分。

    “看我,殷素。”

    “看着我,殷茹意。”

    铮鸣声过耳劈目,殷素猛地抑住呼吸,终于挪动瞳仁。

    浮光绰绰,都落在那张脸上,跃金入目像一颗剔透的琥珀。

    沈却离她很近,近到不必仰头也不必垂眸,便可相视。

    望清时,总叫人有些短暂晃神,慢慢,她才忆起刚刚陷入的黑暗。

    “沈却,我想回去了。”

    身前人一怔,如此情形下,他有些不知殷素所言的“回”,究竟是回何处。

    是回旧事旧景,旧地旧情,还是回到颍州沈宅,这方还可避寒的屋中?

    他只得试探地望着她开口,“是觉得冷,想回院中么?”

    “不。”

    殷素牵起惨淡的,几乎算不上喜悦的笑,“我想转过身,回去看枯荷。”

    她背在阳色里,少了些苍白,又因那一分笑又夺去些病气,叫人心缓。

    沈却松了口气,这才惊觉一直抓着女娘的双肩。他自觉不妥,极快放手起身,推着她复回到塘池边。

    “你若喜欢,碰着日色好时,我便带你来看看。”

    殷素却没理他这话,只道:“再近些。”

    轴轮行到岸边。

    她复言:“再近些。”

    冬日的深水寒气浮来,离水岸只余一步。

    沈却抓紧素舆,低头望她,“不可再近。”

    殷素闻此,倒是笑意淡了些。

    “算起来,我与沈郎君,该有十四年未见。”

    “除却今岁,合该是十三年。”

    殷素一怔,靠在素舆上动了动,“幼时皆是由着父母混闹,横着十三载,郎君不知我,我不知郎君。倒幸得沈家相救,此大恩我殷素,没齿难忘。但沈家对我无任何相欠,郎君亦是。”

    阳色暖意意,层层迭起的寒潮却冷戚戚。

    惹得话亦如此——“我不愿,同沈家南下入吴。”

    “沈郎君送我去开封府吧。”

    沈却握着素舆的手一紧,不由审视她这番话。

    殷素话里藏着话,他知晓,藏省掉不愿吐露的,是横在二人身上的婚事。

    她的确一如既往的傲气,不愿得旁人怜惜的好意,也愧疚于沈家是受旧言所束,才不得不照料她。

    沈却无名因此生了些心火,了当言:“某的婚事向来由着自己,便是父母之命,也得看我愿不愿,由不由。”

    此一番话倒叫殷素脸上如火烧,一时苍白添色,“我非……”

    沈却不愿听,接着问她:“为何要去开封府?”

    “我于开封府还有亲眷,非亲非故,叨扰沈宅太久,心中过意不去。”殷素抬起眼,说得很快。

    话毕,素舆忽朝后退了数步,随即又转了半个面,沈却收回手,盯着她的眼,“殷素,你莫骗我。”

    她却不敢望他的眼,只轻道:“我未骗你。”

    “你若在开封府露面,便不止是能活下去了。”

    “那日你所问之事,现下我可以告诉你。”沈却推着她朝内又走了走,“平卢军的确北上了,只是又毫发不伤地回了淄青两州。”

    他一面慢慢述,一面看着殷素的脸色,见她渐渐扭回过头,才接着开口:“幽州那一战,你可等到了平卢军么?”

    “便是等到了,可亲眼见到了么?”

    有些话,点到这里便可止住——若说尽了,人就不会深想。

    他本是不愿叫殷素伤神于此,可见她如今寻死弃己,到底是动了别的法子。

    想着恨事,总比想着活不下去,要好太多。

    他续言:“何况你口中的开封府亲眷,只怕还不如我们这非亲非故的沈宅,照料得好。”

    他咬着“非亲非故”四字声重,又问:“如今,可还要去开封府了?”

    殷素眉眼一凝,还想着平卢军的事,那点埋在水底的恨一点点浮上来,压着自弃。

    那团恨又变作火,烧得胸腔起伏。

    但她还不敢应下沈却的话。

    三年五载。

    她能靠着恨熬过三年五载,而后提着刀杀了仇人祭酒吗?

    殷素垂头,从氅衣内移出那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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