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客: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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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转佛珠,一边垂眸念经。

    此人带发修行,持斋把素,仪态端庄,纵使穿着青灰色的素衣,仍然有着娴熟典雅的气质。

    正值多事之秋,昭玄寺刚刚经历变故,此人却能安坐于此,想来她便是汐璞口中的护国夫人——梁秀兰。

    桓秋宁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抛开护国夫人的身份,她曾是桓秋宁母亲董静檀的故交,桓秋宁儿时曾经唤过她一声姨母。

    桓氏一族出事后,梁秀兰摒弃了昔日与董静檀的友谊,不仅置身事外,而且反咬一口,倒打一耙,说到底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从那之后她云游四方,便甚少与人有过交集了。

    如今祸事再起,梁秀兰再次出现在了上京城,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是有备而来。

    是故人重逢,却也算不上故人。桓秋宁冰着脸,转身就往外走。

    梁秀兰放下佛经,闭目道:“见了姨母,不打声招呼就走,看来你是早就把礼义礼法抛之脑后了。”

    桓秋宁依旧背着身,道:“梁夫人好雅致,月下独酌,檀香萦绕。只是雾气这么重,您怎么就认错人了呢?”

    “姨母”二字太些沉,卡他的在喉咙里,怎么咳都咳不出来。

    发髻上的枯藤黯淡无光,比不上寺外高洁狡黠的月。

    这五年间梁秀兰的心境变了很多,如今她不是高傲的月,而是消瘦的枯藤。只不过她的眼神依旧晴明,眸子里的棉絮,倒像是月的倒影。

    梁秀兰摸了摸茶杯,不疾不徐道:“凉茶虽冷,但是可以清肝明日,祛湿生津。茶离不开水,茶亦是水。改日你若是得了闲,姨母请你喝茶。”

    “不必了。”桓秋宁淋着月光,背影孤冷。他道:“今夜之后,梁夫人便可以在昭玄寺安稳地住着,你我二人,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这个词说凉薄不够绝情,说绝情却又带了点“藕断丝连”的意味。

    这个词从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掺了杂念了。

    桓秋宁出了昭玄寺,十三带着几个铜鸟堂的死士,蹲伏在周围的树上。见了桓秋宁,他轻步跟上,小声道:“十三哥,诏狱走水了,文官武官今夜都别想睡了,都挤在诏狱外挨冻呢。”

    “诏狱走水。查过是谁的手笔了吗?”桓秋宁问,“偏偏挑在今夜对诏狱动手,看来明日要有变数了。”

    十三道:“今夜柳夜明提审了一个人——庸中郡太守梁云兼。这是稷安帝亲自下的密令,消息控制的很死,梁云兼入诏狱的时候,我们的人才探查到。今夜诏狱走水的原因不好查,柳夜明提人审案子,里边进进出出不少人,都有嫌疑。我觉得大概是梁氏之人为了劫狱,放的火。”

    桓秋宁思索道:“不会是梁氏。趁乱防火劫人的主意太蠢,他们还没傻到这个地步。更何况梁云兼尚未定罪,他们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殊死一搏。如今我是治书侍御史,有权审核诏狱案件的判决文书,到时候定能瞧见端倪。”

    桓秋宁嘱咐道:“今夜不能轻举妄动,有心之人已经在暗处留了眼,切记不能自乱阵脚。另外,你这两天有收到铜鸟堂的密令吗?”

    十三摇头,“没有。还是查代号三。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还有一件事,十一哥,刚才凌王府的人和廷尉的人去了相国府,带走了照山白。”

    桓秋宁吸了一口凉气。

    ***

    这一夜,柳夜明手底下的人快要忙死了!他把自个儿府上的杂役都喊来了,人手根本不够。

    专司案件的廷尉左平冀文佑带了人去了照府抓脏,负责诏狱的廷尉右监陶思逢已经进进出出救了几十次火。

    不知道是谁得罪了老天爷,夜里刮起了妖风,火势只旺不退,烈火烧尽了诏狱里的立枷,连那刚刚枉死的怨魂,都被大火给烤化了!

    这事要是追责,难辞其咎的人太多了。

    首当其冲的必然是冀文佑和陶思逢,这两个人是寒门出身,天塌下来,他们就是那补天的石头子,要上去拿命相抵。

    既是寒门子弟,势力单薄,在朝为官站不住脚跟,必然要结党。陶氏远在江北郡,周围相邻的世家皆已失去势力,加上当年桓氏一案陶思逢的父亲陶常隆站的桓党,并且因此丧命,早些年陶氏是彻底爬不起来了。

    不过好在江北郡的旁边就是清州,清州虽然偏远,但是出了个柳夜明。柳夜明混上了廷尉,陶思逢跟着他就当上了他的下手。

    至于冀文佑,冀氏在太祖在位时可是名门望族,如今安守一方,泸州还算富庶之地。冀文佑为人正直,学富五车,稷安帝对他寄予厚望,他的官途还算顺利。

    可是这大火灭的是相当坎坷啊。紧接着,禁军的人也来了,来的不只有杜长空,还有护军将军虞朔兰。

    虞朔兰统领三大营,常年驻扎在城外的纵锦山山底,她带兵严苛,与虞红缨并称为“虞家双飒”。

    虞红缨驻守天州守大徵安定,虞朔兰统领三大营,守护京师安宁,她们二人不仅撑起了虞氏的荣光,更是撑起了大徵的半壁江山。

    要说朔兰将军唯一遭受过诟病的一点,便是她嫁给了野狐狸柳夜明。

    柳夜明一身泥泞,愁眉苦脸的出来相迎。他揉了揉脸道:“虞将军,我这样子真是没脸见你了。”

    “别皱眉。烧了就烧了,烧了再重建!缺钱要钱,缺人手从我三大营里提人。”

    虞朔兰身着筩袖铠,目光凌冽。她抱着重剑,对身后的人厉声道,“带人进去,死的活的,凡是骨头没烧干净的全拖出来。动作要快,天亮之前别让我看见火星子!”

    “夫人威武。”柳夜明拎着官袍,夹着狐狸尾巴凑过去,“真他……真呛啊!夫人,还好你来了,不然为夫真的要被熏成黑瞎子了。”

    虞朔兰抱着胳膊,看他一副窝囊样,道:“你挺有本事。能让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把诏狱给烧了,是不是哪天府上被贼人偷个精光,你还能笑着来给我‘报喜’啊。”

    柳夜明本想再卖个惨,谁知道郑卿远这个时候来了,远处还跟着个红衣服的鬼。

    郑卿远疾步如飞,一边安排羽林军的人救火,一边气道:“好好地阳春三月天,刮这么邪乎的风。看来是老天爷要作践人。”

    人齐了,扎个戏台子就能唱戏了。

    逯无虚传了陛下口谕,大臣们跪地听旨。

    “传陛下口谕,今夜所有进出过诏狱的人,全部扣押待审。”

    第38章 故弄玄虚

    审不过来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连诏狱都烧了,该上哪儿去审人啊。

    好在稷安帝开了金口,没地方就腾地方,没人就向禁军要人,柳夜明等人的心这才从嗓子眼沉了下去。

    火一直烧到翌日正午。老天爷宅心仁厚,赐了一场春雨,大火终于灭干净了。

    春雨浇灌着黑烟,四周一片狼藉。几枚带锈的铜币半埋在灰烬里,悲悯地望着天。

    本来这审人的活儿是轮不到桓秋宁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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