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永嘉: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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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难以抑制地愈发明显,点亮她稍显平庸的面孔……

    慈宁宫里。

    太后的念珠狠狠掼在秦烈脸上,他不躲不避,直直跪着,任那珠子极近地砸在眼上,也一声不吭。

    太后声音颤抖:“没想到咱们秦家竟出了你这么个情种,咱们大宪的端王,拿自个儿的性命逼迫皇后,可真是出息!你、你有没有想过,倘若那酒中真的有毒,倘若那毒没有解药,我送走了你三叔,你大哥,是不是还要再送你一程?!”

    秦烈那时急怒攻心,如今早缓了过来,亦觉得自己失了冷静,自己要娶公主,是如了太后太子妃的愿,有她们两个在,定能说服皇后。——便是说服不了,皇后也没有这般阴毒的手段。——便是有,好歹也等太医来了再说,旁人断不容她那般任性。

    是以,他此时无言以对,只低头不语。

    太后接着问:“我原以为你们互通了心意,才让你尽释前嫌,执意要娶她为正妃。可适才听焕儿身边的人说起来,她先前竟认不得焕儿是谁。”她语气倏地变得极为严厉,“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秦烈知道太后最为锐敏睿智,便是皇上也不可及,已是决计瞒她不过,不得不如实道:“她忘却了前尘。”

    “啪!”的一声,秦烈脸颊被护甲划伤,顾不得自己,忙伸手扶住因着用力站不稳的太后。

    太后一脸震惊,满眼失望,沉痛地指着他:“自来溺毙者避水,冻毙者远冬,可你非但不长教训,还这般饮鸩止渴自欺欺人,简直鬼迷心窍!”

    秦烈沉声道:“孙儿自有分寸。”

    “分寸?你有什么分寸?!我就是以为你有分寸,才容她多活了这么久,不曾想你竟这般变本加厉!”

    有些话太后本不欲说,如今却不得不一吐为快:“早在冀州她生焕儿时,我就该明白,你已然疯魔!你一个出生入死的将军,哪一次出征我不是胆战心惊?恨不得终日佛前为你祈福,可你倒好,妇人产子的地方也敢闯,也不怕冲撞染了晦气!堂堂将军,拿杀敌卫国的刀威胁产婆,你自己想想是何等荒谬!你保大不保小,我安慰自己你不想伤了天和。她给你下药私逃,你追去涿州,我骗自己你愤恨难平,你告诉我今日又是为了什么,竟要与她同生共死?!”

    秦烈直挺挺跪着,鲜见地流露一丝脆弱:“孙儿也不知道,您说我是鬼迷心窍,大抵不错,可我实在难以抗拒,只能一错再错。”

    太后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说,听他如此说,已知那些都是无用。

    ——连他自己都承认的鬼迷心窍,谁还能叫的醒?

    她叹了口气,“你可知,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格外让人着迷,当真弄到手中,大都不过尔尔。”

    秦烈默了半晌,方声气低微道:“但愿如此。”

    接下来又是沉默,外面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殿内唯有落星声。

    这时,一个宫女快步过来,因着殿中气氛凝滞,惶恐跪下,“启禀太后,陈姑娘醒了,她、她想见端王爷。”

    太后怔了怔才想起来,秦烈给公主的假身份是一户姓陈的人家。再看秦烈,已迫不及待地站起了身,一双眼睛徒劳地往后殿看去,满是焦急向往之色。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他道:“去看看她吧,之前那毒也是缨儿造的孽,到底让她受了委屈。”

    太后年纪越大越讲究养气,自己的住的东次间地方便不大,长久不住人的偏殿,更是狭小。

    屋中除了床,便只放得下一桌四凳,连同一个柜子,两个箱子。

    那床是单人雕花红木床,慈宁宫只有太后与秦焕居住,今日还是第一次有人启用这处偏殿。

    偏殿烛光不甚明亮,令仪躺在床上,半身隐在暗处,秦烈坐在床边,看她一头青丝铺散枕上,越发显得莹润的脸巴掌般小,虽脸色仍有些苍白,唇上已恢复了些许血色,直直看着他,眼底水光随烛火摇晃。

    他问:“今日那情形,可吓着你了?”

    令仪点点头,又摇摇头,只一双眼仍盈盈将他看着,柔声道:“你脸上有伤是不是皇后娘娘打了你?你实在不必为我开罪她。”

    他若无其事般笑了笑:“母子岂有隔夜仇,不妨事。倒是你身子还未恢复,外面雨势又越来越大,你在这安心歇着,明个再回去。这一天了,你也没吃多少东西,我让她们熬些易克化的粥给你送来,不论有没有胃口,你总要喝些,免得身子受不住。”

    令仪听他交代这许多,不禁问道:“你不在这里吗?”

    秦烈道:“这是后宫,我不便留宿。”见她露出紧张神色,又安慰道:“放心,我就住在前面内阁大臣议事的地方,但凡有事,我必定即刻赶来。”

    他还有许多话要说,可如今快到关宫门的时间,不好再拖延,不得不走。

    还未起身,她已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切切地看着他,不舍又娇柔。

    秦烈语气愈发柔和:“别怕,之前是我多心,没有人害你,你只在这里住一晚,明儿个天一亮我便接你回王府。”

    她却仍旧不松手,垂下眼轻声开口:“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舍不得与你分开。”

    秦烈疑心自己听错,人愣住,呆呆看她。

    话一开头,其他的便能轻易出口,“我以前从不知道,你对我你竟如此待我,有些话我想说与你听之前我想要离开王府,是知道你以前有夫人,我觉得委屈。”她咬了咬唇,“也不只是委屈,还有难过一想起你以前喜欢过别人,对她也像对我这样好,甚至比对我更好我的心就像被谁攥住一样,说不出的难过因着难过我只想离你越远越好。”她眼里泪水撑不住,断线珠子一样往外冒,“哪怕知道她在我之前,一切怪不得你,可我心里是恨你的,恨你没有只喜欢我一个,就连现在明明你为了我连命都不要,我又感动又欢喜,却还是忍不住地想,是不是为了她,你也会这样”

    她伤心又无措:“你看,我就是这么坏,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待我。”

    秦烈怔在那里,半晌没有动静。

    令仪还以为他在怪她,是她一开口便没了克制,恨不得把这些时日的煎熬全都吐出来,这样的话谁人听到不会觉得她面目可憎?

    不想秦烈怔忪许久,最后只喃喃说了句:“祖母错了。”

    太后错了,错的离谱,念念不忘求而不得的东西,一旦落入手中,岂会不过尔尔?

    只那庞然狂喜便能瞬间将人淹没,如同吃了神仙赐的灵丹妙药,整个人一扫多年沉疴,胸中说不出的畅快,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他捧起她的脸,她仍在落泪,怎么也擦不尽。

    最后只能喟叹:“别哭了,你这样哭的我心中也难过”他不愿她自厌自弃,握住她的手,“你这样对我,我只觉得欢喜。而我一想起谢玉来,对你也是这样”

    他说得赧然,她的泪果然止住,定定看着他不自然的表情,与红起来的脸。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时间仿佛静止,从未有过的静谧甜蜜。

    又仿佛视线如丝,将彼此密密匝匝紧紧缠绕,仿佛呼吸之间,丝线便会无火自燃,将两人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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