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皇姐太多情: 17、玉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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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寝殿内,数名哑奴穿过扇暗门,跪在冰冷金砖上,将漆器托盘高举过头顶,垂眸不敢看那尊玉像。

    托盘上的锦帕浸过花露,幽香盈室,姜云翊拿起一方帕子,跪坐于地,仔细擦拭眼前玉像。

    他突然将帕子扔在地上,缓声道:“磕着她衣角了。”

    读懂唇语后,几人汗流如浆,后背快要浸湿。

    陛下说往后长公主或许常来寝殿,让他们将玉像从龙榻搬回暗室,匆忙间许是未注意到。

    姜云翊仰头注视玉像含笑的脸,唇角稍稍翘起,摆手让那几人出去。

    少年指尖拂过衣摆上半朵玉琢海棠花,几片花瓣被磕碎了,也不知落在何处。

    这是姜容婵最喜欢的衣裙,层层叠叠的裙摆缀着金丝珍珠交缠成的海棠,她及笄时便穿着这件衣裳。

    腰肢窈窕,繁复衣料裹着玲珑身段,青丝乌鸦鸦盘起,坐在铜镜前抿胭脂,粉白的脸泛起笑靥。

    她唇上沾了粉,赤色胭脂却未来得及抹匀,嘴角白生生的,和窗外雪粒似的,冰得他心口发凉,想凑上去用舌尖舔舐成原本的嫣粉,暖和一会。

    “山君,这是给我的礼物么?”少女垂眸把玩那只小小的玉老虎,“好漂亮,是你自己做的?”

    “我近来刚学会玉雕,阿姐不要嫌弃。”

    眼前少女惊诧到眉毛扬起,轻轻搁下玉虎,抬手摸他额头:“山君发热了?怎么说糊涂话。”

    “我没——”姜云翊话没结束,就被一个拥抱堵住所有说辞,鼻尖满是脂粉香,耳畔是她轻快的笑。

    像在笑话他蠢,提的问题蠢,杞人忧天般担忧不可能存在的事。

    “阿姐怎会嫌弃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

    少女真切的笑与女人疏冷的神色交相重合,烛火摇曳光影迷离之下,那尊玉像仿佛活过来,唇角扬起的弧度似有若无,隐约讥诮。

    博山炉内焚烧的香雾缥缈,逐渐浓郁,充斥偌大幽深暗室。

    冰冷的玉料变得暖和,柔软,活色生香,衣摆上的海棠花染上绯色,有风似的晃起来。

    姜云翊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台上言笑晏晏的女人,眸色泛冷。

    那群方士献上的返魂香,说是能招魂,实则是迷香,闻后产生幻觉。

    眼前这个,是假的。

    “山君,你怎么不过来?”

    姜云翊舔了下干涩的唇,不由自主地起身,像有跟绳子绕在脖子上,勾着他上前,定定凝视愈发逼真的幻影。

    返魂香愈发烈,烟雾是淡淡的乳白色,缭绕在他身畔。

    就像得道成仙。

    但世上有比成仙还要美妙的事。

    少年屈膝抵在台上,舌尖顺着微蜷指尖舔舐。

    他喜欢这双手,柔软白皙,牵着他时稍稍用力,染过蔻丹的指甲将掌心掐出月牙似的白印。

    梦里,她用这只手抚慰过他无数次。

    然后……然后便是女人潮红的脸颊,濡湿的发,眼尾晶莹如露的泪,沾着污浊的青丝拉住他的神志,不断往下沉沦。

    空寂大殿内,玉像冰冷立在檀木台上,寂静无言,玉色雪白,犹如大片光裸的肌肤。

    喘息声愈发重而急促,压在喉咙深处。

    一方手帕被捏得变形,先前沾染的胭脂香早已飘散无踪,此刻裹着滚烫急迫地揉搓。

    返魂香燃尽,冰冷砖石上,少年衣衫不整躺着,仰面望向头顶金龙缠凤,闭上眼胸口起伏,胳膊搭在额头想一睡不醒。

    半晌,他才起身,玉像染上浓烈麝香味,静静垂眸。

    哑奴走前照例留下干净帕子,姜云翊拿起一张,木着脸擦拭玉像衣摆上的污浊。

    用过一张,便放进火炉焚烧殆尽,再拿张干净的继续擦。

    那半朵残缺的海棠,花蕊盛了几滴浓白,又滴落在檀木台上。

    攥紧帕子的手突然用力,指节泛白发出轻响。

    太脏了。

    当年雕琢这尊像时,分明只想把她供在神台上。

    许是雕琢时,需要不断回想姜容婵的身姿,那摇曳的裙摆和款款柳腰,还有抱着他时软和的胸口。

    姜云翊眼角抽搐一瞬,当年简直荒谬,他手持刀刃刻神女像,梦里却与神女欢好,以至于白日里躲避阿姐好一阵子。

    外面金铃响动,一名哑奴在暗门处拿起绸带蒙眼,驾轻就熟绕过屏风,冲皇帝的方向比划。

    皇帝沉默,他的意思是“长公主来了”。

    现下酉时,还没到上药的时间。

    姜云翊整理好衣冠,刚至外殿便见那道熟悉身影。

    他快步至近前,垂眸时喉咙发干,望着闻声扬起的桃花面,蓦地怔住,眼前浮现方才幻觉中潮红恸哭的脸。

    “阿姐,”皇帝嘴唇动了动,竟兀自后退半步,一股血冲上头顶,垂下眼睫掩饰,“怎的今日提前来了?”

    姜容婵搁下茶盏,紧抿着唇,总不能说太医近来将药换作早晚两次,她怀疑背后有皇帝的授意。

    专骗她深更半夜来宣室殿。

    “我问过府中女医,这药酉时用也无妨。”

    姜容婵露出丝笑,“这几日,陛下的伤总算好得差不多。”

    她如往常般坐在案边,瞥了眼空一半的药罐,“太医院倒腾的东西倒是不错。”

    姜云翊轻嗤,“同太医院何干,但凡身体好些的,硬熬也把伤熬得差不多愈合了。”

    “太医说,这药膏有一点好,”姜容婵望着少年肩头箭伤,和他后背错落的几道疤痕,随口道,“半点疤也不会留下。”

    话音落下,皇帝果真不再嘲讽太医院一群酒囊饭袋,而是陷入沉默。

    女人指尖触碰后背那一刻,姜云翊冷幽幽开口:“阿姐很介意留疤?”

    他缓慢颔首,“也是,疤痕丑陋碍眼,不如文臣养尊处优身体光洁。”

    “哪个文臣,”姜容婵面不改色,“陛下说来同我听听。”

    察觉皇帝僵住,她继续道:“太医院尽心尽力,你一个劲挑他们的刺,委实没道理,我替他们说两句话,反倒被你猜忌上了。”

    涓涓细流般的清润嗓音响起,抚不平心头涌动的燥火。

    “我没有猜忌阿姐。”

    姜容婵没再追问,低声道:“靠近些,你离得太远了。”

    少年眼皮一跳,耳畔仿佛不断萦绕她的声音。

    靠近些,靠近些……

    阿姐倘若知道他在想什么,方才做了什么,恐怕万万不可能说出这句话。

    身体情不自禁往她身边挪,伤口裸露在姜容婵手下。

    姜云翊微微偏过脸,浓墨般的眼睫垂下,强行压抑往后仰,躺在她怀里的冲动。

    他攥住的手指有点抖,幻觉中香艳迷离的场景在脑海反复翻涌,根本不受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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