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鞘: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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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女子带着几个官兵闯了进来。

    女子很好看,身量也高,明眸长眉,眉宇间有一股英气。

    这是庄夭夭第一次见到洛缨。

    后来她知道,洛缨这年才十七岁,比她还小一些,但是她早早上了沙场,眸中有风霜,气度十分沉着。

    见到洛缨,梅松照瞬间酒醒,结巴道:“阿、阿缨……”

    洛缨语气平静:“你说你喜欢上一个妓子,觉得她可怜,想要为她赎身,纳她为妾,就是她么?”

    庄夭夭听了这话,意外地看了梅松照一眼。

    他要为她赎身,纳她做妾?

    风月场中几度缱绻,她没想到他会真的动了情。

    再说她哪里可怜了?

    她眼下吃得好,穿得好,闲来无事还能唱小曲,可比从前过得好多了。

    庄夭夭想,她才不要给人做妾,妾这个字,说着好听,其实就是仆从,要受人约束的,根本不如妓馆头牌自由自在,可她又不能直说,不能让梅松照觉得她不喜欢他。

    庄夭夭忽然起了一个促狭心思,她佯装生气,道:“你要纳我做妾?我可不做妾,要做,我就要做正牌夫人!”

    整个妓馆的人都愣住了。

    一个妓子口出狂言,居然妄想做县令夫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梅松照也愣住了。

    下一刻,却是洛缨先动了,她上前揪住庄夭夭的手腕,直接把她往外拽。她的力气大极了,庄夭夭根本无法挣脱,直到被拽出妓馆,梅松照才追出去,仓惶道:“阿缨,你要带夭夭去哪儿?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她……”

    不等他把话说完,洛缨摘下背上长戟,戟尖寒光指向他,她冷冷地说:“想保她的命,就闭嘴。”

    洛缨是个果决的人,梅松照知道,他看过她是怎样一刀斩下蛮敌的头颅。

    他不敢再拦了,他担心伤害夭夭。

    庄夭夭在马车中睡了一觉,等到再醒来,她已经在城外的营地。

    营地中的风沙很大,洛缨站在一个营帐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语气凛冽无比:“山南关外军情泄露,是不是你做的?”

    庄夭夭听了这话,眨了眨眼。

    她忽然笑了:“哦,你是为了这个,才到凝香馆拿我?”

    第79章 无间渡(三)

    庄夭夭不傻。

    她生来漂泊, 最会察言观色,关外在打仗她不是不知道,前几次消息往来,她已隐隐觉察出端倪, 眼下洛缨这么一问,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庄夭夭没有太多是非观, 但她知道,给敌军递消息, 这是错的。

    正因为是错的, 她绝不能承认。

    洛缨说戎狄凉部有一个世子, 筹谋多年,在山南城安插了许多眼线,庄夭夭说她从没听说过这个人;洛缨说他们查到凝香馆外的卖货郎是世子的暗桩, 庄夭夭时时与这卖货郎接触, 庄夭夭辩解说我跟他买些小玩意儿不成吗, 你们怎么管得那么宽呢?

    卖货郎跑了,洛缨久问无果,又苦于没有实证,不能直接问庄夭夭的罪, 只能暂时把她拘在军营中。

    庄夭夭不乐意被拘着, 成日吵着要回去,洛缨担心军情再次泄露, 并不理她。庄夭夭不是个省油的灯,自此她就和洛缨对着干。整兵时, 她在营外唱曲,洛缨让人把她关入帐中,她就拿香粉帕子去撩守帐兵卫的脸, 偶尔她得了自由,会去山下溪边涤足,她专挑有人的时候,当着一众小兵脱了鞋袜,优哉游哉地把双脚放入溪中,把小兵们惹得面红耳赤。

    那日她涤足归来,哼着小曲回到帐中,忽见洛缨在帐内等她。

    洛缨问:“识字吗?”

    庄夭夭认字不多,要不是为了勾引梅松照,她才不费心学,她警惕得很,当即道:“怎么?你想让我写认罪书?我可没罪,我也不会写!”

    洛缨没说什么,吩咐一旁的小兵展开一副卷轴。

    卷轴内山峦叠嶂,线条繁复,还有许多小标识,庄夭夭看了半晌,才认出这是一副地图。

    洛缨指着地图偏北的一座城,道:“这里是宣都,大周的京师,从这里往南,一直到涑水之南的丰州,这里都是大周的国土。”

    “这里。”洛缨的手指点了点西北的一片山麓,“这里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这片山麓叫苍眠山,蛮敌就在山的另一边。”

    “你知道我给你指的这一片地方叫什么吗?”

    庄夭夭懵懂地望着洛缨。

    不就是大周么?

    “叫做家国。”

    洛缨又问,“你姓什么?”

    “我哪儿知道?我又没有父母。”庄夭夭道,“干嘛,想查我的根底呀?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上哪儿查去?”

    拿着地图的小将士道:“姑娘误会了,洛将军问你的姓氏,是因为只要你是大周的子民,每一个姓氏,都能追溯到你的源头,洛将军想帮看看你是哪里人。”

    洛缨道:“如果你能看懂这张地图,该知道山南便是大周的门户,我们守着这个地方,也是守护大周的子民,虽然不能保证人人衣食无忧,至少可以令他们不受战乱侵扰,而这些,都是将士们拿鲜血和性命换来的,你明白吗?”

    或许是“衣食无忧”四个字触动了庄夭夭,她问:“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看你并不娇气,曾经应该过得很苦,既苦过,便该明白当下不易,你此前或许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但你要知道,那是错的,会把你所珍视的一切毁于一旦。你说你识字,识字还不够,我希望你明白,家国二字,是这样写的。”

    庄夭夭的嫌疑没洗清,洛缨不放心把她送去别处看押,一个女子久居军中又不好,洛缨无奈,只能把她拘在自己帐中。

    庄夭夭其实一点都不讨厌洛缨。

    她觉得她规规矩矩得很有意思。

    这种规矩,不是那种养于闺阁的端庄,而是一种自在的规矩,她在言行上恪守成规,眼中却有广阔天地。

    庄夭夭甚至为洛缨鸣不平,她对她说:“我觉得你挺有趣的,你想要梅松照不沾花惹草,可你成天泡在兵营里,他的心怎么在你身上?”

    夜里,洛缨点灯写兵函,庄夭夭趴在案边,歪头说,“要不要我教你呀,我可会讨男人喜欢了,你其实长得很好看,我帮你上香妆,给你穿我的衣裳,教你走戏步,男人一定都喜欢你。”

    洛缨落笔专注,说:“不必。”

    中途,梅松照也来寻过庄夭夭,他请洛缨放了夭夭,却被守帐将士一句“疑与胡人通信”拦了回去。

    梅松照来时,庄夭夭掀开帐帘,探出脑袋偷偷张望,看他灰头土脸被打发走,她居然觉得挺好玩的。

    这一刻,庄夭夭忽然意识到,原来她并不是那么想回去。

    在妓馆不也一样被拘着么?还得时时应付梅松照与其他恩客。她在哪儿唱曲不是唱?在这里还自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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