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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蝎小说www.moxiexs.net提供的《你不是朕的白月光》 9、第九章(第1/3页)
林榆笑弯了眼,搂上贺季的肩,教他一同去热芝麻饼。
贺季恋恋地回望了一眼翠屏里的林鸢:“你一人去不就行了?”
“你烧火烧得好啊。五行属木的人,就是不一样,木生火也。所以啊,你煎药的工夫也好,天生的。”
贺老四被他哄得一愣一愣,一齐往庖厨去了。
林鸢暗自发笑,她的兄长,文武双全,六艺皆长,独独怕火。
屋里静了下来,黄昏也来了。她小憩了一会儿。
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雾气氤氲,一个芝麻饼在这热雾里变成了一大一小的两半,露出了里面的肉丁与猪油。
后面是林榆的笑脸。
“大的给你,小的给我。”
笑起来的是九岁的林榆。
过了元日,林鸢七岁了,长安城里黑色的雪不再下了,她的猪也慢慢恢复了本来的毛色。
林鸢和阿母一道住在城外茅草棚里。
时不时有人经过,就会摇着头,说:
“养猪太费粮了。”
“人都吃不饱啊。”
“这头猪倒是不小呢。”
说话的人,瘦骨嶙峋,一脸菜色。
林鸢不听,她护着这头猪,把自己的藿羹豆饭留出一半给猪吃。
还有水。
人和牲畜喝了沣水里的水,就会得疫病,人人提心吊胆。
阿母说,是因为那一场黑色的大雪,也有人说,是沣水上游连着一个大泽,那里泡过好多的人啊。
林鸢不知道沣水到底是变黑了,还是变红了,她疑心人泡到水里去了,是不是变成了水怪,所以,每日随着阿母去几里之外挑山涧里的水。
阿母挑着大桶,她提着小桶。
但即使这样,猪还是不够吃,不够喝的。
人吃不饱不吭声,可猪饿得嗷嗷叫唤,让一道住在茅草屋里的人生了厌倦,七嘴八舌地说:
不如宰了吧。
他们说着说着,就分好了,哪一家吃猪头,哪一家吃猪蹄,哪一家吃猪肘,哪一家吃猪肺。
说着说着,又谈起了,猪头肉要怎么熏,猪蹄该怎么濯,猪耳朵该怎么煎。
他们为猪尾巴该白烧,还是烤炙,起了口角。
又为炖猪蹄时,该加小葱,还是青芥,生了争执。
林鸢呜呜哭得不能自已,扑到了阿母怀里。
阿母叹着气,抚摸着她的头,有气无力地说:炖猪蹄,自然是要加葱才能去膻气啊。
这时候,他们听见了山陵崩的丧钟。
在邻人与阿母的嘴里,早已经碎尸万段的猪,因为皇帝去天上做了神仙,严禁屠宰,就这么活了下来。
林鸢心底里是有些感谢这个及时仙去的皇帝的。
皇帝登仙以后,日头也一日一日暖和起来了。
草重新长了出来,树木抽出了新芽,沣水也渐渐变得干净了,不是红的,也不是黑的。
林鸢甚至怀疑,沣水一直没有变过呀,就像她望见的长安城一样。
长安城的天,蓝汪汪的,能滴下水来。
她每日都去沣水边上拔猪草,挖藜藿。每一天,身上手上都沾满了泥,变成了一个泥人。
休憩的时候,她沿着沣水的方向,往城里头看,有时会想着,烧了一个冬日的麦秆,土有更肥一些吗?
因为,马上就到播撒麦种的时候了呀。
一日,这个脏兮兮的泥人被一个更脏的人拦了下来,高高的抱到了怀里。
那个怀里有泥土,有草根,还有星星点点的铁屑。
是阿父!
阿父也回来了!
他还带回了林鸢的兄长。
林鸢挠了挠头。
她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兄长啊!
林武眯了眯眼,嗔怪:“以前,我们问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你不是说,只要一个兄长吗?这不,兄长来了,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林鸢说,自己没有不高兴,可是,可是——她懵懵地想,譬如,隔壁的阿姊有一个兄长,可她一出生就有兄长了。李顺也是生下来就有一个兄长,只是后来没有了。
于是她问:“那,我以前怎么没有兄长啊?”
阿父说:“那是因为兄长一直养在外头。”
“外头是哪里?”
“兖州。”阿父说,“那时候家里穷啊,朝廷连年打匈奴,要交好多好多赋钱,那些年收成也不好,连藿羹都吃不上了。兄长,小小年岁,就被阿父阿母送去了兖州,你阿母的母舅家,那时候,你还——还小!”
“去了兖州,就不用吃藿羹了吗?”林鸢也觉得藿羹不好吃。
草棚子里柴火少,羹煮得粗,豆叶子喇嘴巴,阿母还舍不得加盐末。
“兖州人不吃藿羹。”阿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吃的豆饭。”
林鸢不羡慕兄长去兖州了。豆饭也不好吃,太干巴,喝多了水,却会胀得肚子疼。
她皱了皱眉头:“那阿父阿母以前怎么不告诉我,兄长在兖州啊?”
阿父含混地说:“怎么没告诉过你了?你那天高兴,还哄着你阿母给你做了一盘子蜜饵呢。”
是两年前的那日吗?还是三年前的那日?
林鸢懊丧地摸了摸鼻子,她只记得蜜饵了。
她还是有问题。
那为什么兄长现在从兖州回来了呢?
阿父说:“因为这里才是兄长的家啊。”
他看着环堵萧然的茅草棚,又说:“有人的地方,就是家呀。”
林鸢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他们原来住的屋子,比这草棚子还要好呢。
有一间主屋,一间庖厨,一间卧房,庖厨里的木柴堆得有两个她那么高。
米盅满满的,装的是粟米,不是藜,也不是藿。
高高的屋顶,顶上悬下一个两个竹篓子,在风里晃荡晃荡,能把小小的林鸢看得出神。
那里面放的是蜜罐,细白的麦粉,还有糖。一到了年节,它们就会变成粔籹,变成蜜饵,可香可甜了。
兄长却住不着,也吃不着了。
阿母那天流了一个晚上的泪。她的嘴角明明向上扯起,眼泪却噗嗤噗嗤往外掉,只能别过了头去。
林鸢问:“阿母不高兴吗?”
阿母抹着脸,没有转头,说,这是欢喜的泪,她突然见到长这么大了的儿子,十分欢喜,才哭的。
兄长好像也淌了一晚上的泪。
他把脸埋在被衾里,林鸢只看见那被衾颤了一夜。
但夜里已经没有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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