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珠: 116. 归位 缘起即灭,缘灭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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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它一比,其他盘踞在暗处的同类似都成了幼态的小玩意儿,瑟瑟发抖躲在角落、不敢现身。

    【哎哟,死的一个不剩了?怎么回事?】

    直至,一道突兀的男声忽自洞窟上方传来。

    一线天光涌入,用细麻绳扎好的一捆馕饼摇摇晃晃吊入窟中,却没有迎来往日般争相抢夺的“热情”,底下一片死寂。

    那人见状,索性自窟口探出头来。

    仔细观察了一番蛇坑状况——嘴里不住啧啧称奇。可很显然,他并非为这尸横遍地的惨状震惊,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感叹个不停。

    【啧,早知他们杀得凶,今日当早些来的。这些个死太久的,等剥下皮,都不新鲜了。】

    【怎么我不记得挑的人里还有个这么丑的?黄不拉几的,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嗯?不过这个看着,倒是不错啊。】

    话落,那瘦干佝偻的身影自窟口一跃而下。

    赶开亲热迎上前来的银环蛇,他在昏迷不醒的少年跟前蹲下身,伸出手去,探了探人鼻息。

    发觉他的身体仍在细微颤抖,丑陋可怖的脸上,却忽泛起诡异的笑容——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面皮被火烧过,已完全分辨不出五官的方位,鼻子只剩两个空落落的孔洞。

    没有眉毛,嘴唇,所有的器官都只剩下凸起或凹陷两个特征。脸上随处可见挛缩的伤疤,随着他“嗬嗬”作响的笑起,一块新长好的面皮陡然脱落,露出底下流脓的血泡。

    而等谢缨再次睁开眼时。

    对上的,正是他那双完全没有眼睫或眼皮修饰的、大到几乎空洞无神的眼睛。

    只是那时的少年尚不知晓,眼前奇丑无比的怪人——日后,会成为他多年缠绕他不休的梦魇:江湖中人,闻风色变的银蛇郎君,设计出这一切而乐在其中的罪魁祸首,尹问雪。

    谢缨与他四目相对,不觉眉头紧皱,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想要侧身回避时,却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极其粗糙简易的石床上,双手双脚皆被绳索紧绑在床边木桩,连翻身也困难。

    【你是谁,要干什么?】

    【看不出来么?我自然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

    【小子,所以,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尹问雪说着,忽“嗬嗬”怪笑起来,满是瘢痕的焦黄手指,“爱怜”地拂过他因不安厌恶、而扭曲变色的脸庞,【就把你这身好皮囊给了我吧。这张脸,她定会喜欢……我若有你这样的好皮囊,她早就爱上了我,做了我的娘子,啧啧,我喜欢,我甚是喜欢……】

    她?

    仿佛看出了沉沉眼底一瞬闪过的迷茫。

    谢缨低下头去,摩挲着她沁出汗意而几乎滑腻的手指。

    许久,方才淡淡道:“他倾慕阿史那珠,垂涎多年而不得。”

    垂涎多年而不得,所以疯魔。

    ......

    生来丑陋,又遇大火毁容。

    尹问雪此人,平生荤素不忌,唯独忌讳一件事,或者说,一个字——

    “丑”。

    为了变得不再那么丑,至少,不止他一个人丑,他酷爱四处搜罗美貌少年,将他们投入蛇坑,以看其厮杀为乐,美其名曰,世人皆丑,我便无二;

    为了不再做世人眼中鄙弃的丑人,他更热衷于,剥下那些早已死去的少年人/皮,制成自己每日一换的“衣裳”,甚至以此出发,钻研出了一套惨无人道的易容法。

    推骨,钻钉,换皮,忍人之不能忍的痛,力求把这外力得来的脸纳为己有。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留下所谓的活口,之所以要给十张饼,给些微末的期望,只是因为,在几百人中能活下来的这十个人,定当是心智坚韧,求生欲望极强,换言之,即是能忍他剥皮之痛——而生生挨到最后一刻才舍得咽气,以便他制成最新鲜人/皮衣裳的,上好人选。”

    只是,往年这般“考验”,如无意外,都能留下数人。

    唯独在谢缨那一年出了变故,只活下来了他一人。

    或许也正因此,他并没有马上便被剥皮,而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悉心照料”,以期他将一身大伤小伤养好,留下最完美的一具人/皮。

    而,照顾他的人。

    便是彼时尹问雪唯一的“关门弟子”,多年后,同样名震江湖、却无人知晓他师从何处的“千面郎君”,百里渠。

    至于此人为什么能够在尹问雪手下逃过一劫——

    用尹问雪的话来说,他自己这身皮囊虽丑,至少还能让人“挪不开眼”,无论美丑,总归能被记住。

    而百里渠,则是无论你看多少次,偶遇无数回,永远都会因某个过于普遍的特征而被迫模糊记忆的,平庸至极的庸人。

    尤其是,他还是个胆小怕事,任人驱使的草包。

    【给他上过药了没有?】

    【上、上过了师父。】

    【你在结巴什么?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小兔崽子——】

    【我……我没有师父!我没看!……我这就去给你端水洗脚……!】

    尹问雪不喜欢他,却乐于支使他;教他一身本领,又时刻不忘打击他。而百里渠,概都“欣然接受”,为虎作伥。

    死在百里渠手里、光是尹问雪找来给他练手剥皮的少年,那时,已然不下数百。

    谢缨知道,自己即将成为这百余人里的又一笔新鲜血债。

    却没料到,百里渠在为他上药的间隙,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你要杀了他吗?】

    这个为虎作伥到几乎被人血腌入味的“小徒弟”,说出这句话时,平静得令人心惊。

    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迟疑着没有回答。

    【你,要与我合谋,杀了那恶贼么?】百里渠却又一次重复道。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

    上药的依然没停,将死之人依然安静等死,只是,似乎冥冥之中,一切又有了新的不同。

    【怎么杀?】

    【毒。】

    【你是他的徒弟,你能胜过他?】

    【我从到这里来的第一天,就在准备这瓶毒。】

    一瓶积攒数年收集炼制、一滴即可致命的奇毒。

    机会,只有一次。

    百里渠平凡到让人过眼即忘的脸上,却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恨意,只是盯着他的脸,又一次,再一次,平静地重复:【你,要与我合谋,杀了那恶贼么?】

    ......

    “我别无选择,自然只能答应他。”

    谢缨垂眸看向沉沉脸上干涸的泪痕。

    虽然极力掩饰,可那紧抿到几乎泛白的嘴唇,仍是泄露了她心中的惶恐不安: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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