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觊觎一朵菟丝花: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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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五十一朵菟丝花

    ◎……◎

    薛鸣玉并不清楚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山楹已经一个人在心里演完了一场戏。

    她要结契的缘由很简单,她需要一把独属于自己的剑。原先她还没有这样重的执念,可去了苍梧山一趟,她发觉山上的每个人大多都有各自的本命灵器,甚至郑重其事地起了名。

    而她身上除了李悬镜留给她的那把玄铁制成的匕首,也就唯有一张萧青雨赠予她的弓。这两样虽然不凡,但在她看来,却算不上是为她而生。

    “这容易,你去找崔含真,他定然会亲自给你选一柄上好的剑。”

    “我不要,”薛鸣玉*断然拒绝,“我只要自始至终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剑,我不要剑冢里不知被多少老东西用过了又丢下的。”

    卫莲舟无可奈何地望着她,“这可真是稀奇,旁人想要剑冢遗留下来的名剑还没这个福分,你有了却不要。”

    “名剑之名在于持剑者,倘若持剑者只是怯弱小人,便是鱼肠湛卢在手,也不过是徒增笑料尔。我才不屑于假死人之名逞自己威风。”

    她要数百年后旁人都瞻仰她的声名,继而追逐她死后遗留的剑。

    “那就只好请专人为你铸剑了,”卫莲舟并不觉得她在信口雌黄,尽说些空谈虚言,反倒认真地替她出主意,“从前桐州倒是有个了不得的铸剑师,可惜前几年老死了,也不曾听闻她有何后人。”

    这些年修士的灵器大多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鲜少有人还琢磨着另外锻造。

    这一来,锻造术近百年逐渐失传,许多重要的手记珍本都没了下落;二来,即便有的完好地保存下来,那上头的古文字也没什么人能读懂。

    “这不要紧,我心中已有人选,”薛鸣玉把这些天的事挑挑拣拣着告诉他,“郑观他们说山楹这些年一直在钻研此道。他人虽讨嫌,却不是个自吹自擂的草包。既然都说他精于此道,想必不会有假。”

    但转而她又道:“只是我不要一把寻常的佩剑。我既然要,自然要最好的,要天下第一剑。可先前我翻遍了藏书阁的手记,也想不到要如何锻造出这天下第一剑。”

    闻言卫莲舟面上却晃过犹疑的神色。

    “传言剑铸成后,以剑主至亲之人的血祭剑,而后剑鸣三声,则宝剑可成。”

    薛鸣玉思忖道:“至亲之人?屠善算吗?”好歹她也叫了她几年的姑姑。

    “以人伦论,算;以天道论,不算。至亲之人须得你血脉至亲,抑或是与你结契之人。譬如——”他顿了一下,才道,“李悬镜。他曾与你有夫妻契约。”

    “可李悬镜已死。”

    薛鸣玉突然感到后悔,她杀早了。

    然而不多时,她就又想到了法子。“你说,假使我再成亲与人结契一次呢?”

    “如此,确是可行,只是你已经接连杀了几人,不能再一味地杀下去,否则遭天谴这话可不是一句戏言。”而后卫莲舟便教她如何避过天谴。

    “一命一价,倘若你白白杀人,天道必容不下你;但你若是拿奇珍异宝去换他们的命,便是他们死了,天道也只会认定是他们贪婪所致。”

    “你的意思是——”

    “放出风声,就说你要结契,再以利动之,待鱼儿为利所诱,咬钩之时便是他丧命之日。这样的人,即便死了,天道也不会怜惜他。”

    卫莲舟慢条斯理道。

    他的脸孔映在烛火之中不觉蒙上了淡淡的阴翳,竟有几分凛冽冷酷的意味。

    薛鸣玉慢慢地笑了,“甚合我心。”

    ……

    山楹要与薛鸣玉结契的事很快传开来了,但他对外只说是李悬镜所托,并非为儿女私情。“原来如此,那也难怪。”那些人都如此答道。

    可背后里却都猜测他是为着崔含真的指点,以及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毕竟都知道他沉迷于锻造术,可这锻造术也最消耗材料。且寻常耗材山楹向来是看不上的,必然是盯上了崔含真承诺的天材地宝。

    流言滚如沸水。

    山楹也提议过主动放弃那些宝贝,他说他只要与她结契,旁的一概不用。可薛鸣玉唯独在这件事上坚决不肯相让。

    “一诺千金,岂能反悔?你这是要外人瞧不起我师尊与翠微山吗?”她反问道。

    于是他也就不争辩什么了,只想着往日拿了再私下里还给她。

    某日,薛鸣玉要下山一趟——难得孟成璧这几日休沐,捎了口信给辛道微,要她上山伴她住些日子。辛道微不在,她也很久没回去,便邀了山楹陪她一处。

    两人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过了桥她绕到后墙外,不禁“咦”了一声。

    一枝粉白的杏花斜斜倚在墙角,清瘦娴雅。

    她俯身拾起,将花枝捏于指尖慢慢转动着细瞧。

    花枝尾端明显有曲折的断痕,不像是雨打风吹而来,却像是什么人有意为之。大概一下还没能成,歪歪扭扭使了几回劲才堪堪折断。

    山楹:“或许是有人无意落在此处。”

    薛鸣玉不言。

    她捏着杏花枝朝河对岸的杨柳树点了一点,便有花瓣被风卷去,而后飘飘荡荡浮在碧清的河面。薛鸣玉:“还不肯出来吗?”

    合抱粗的杨柳树后登时冒出几张稚气率真的脸蛋,一股脑地向她跑来。

    “老师……老师……我们老远就看见你们了。”她们七嘴八舌地围着她说个没完。

    见状,山楹略有些惊异的目光在她柔和的半张侧脸定了一定。他颇有眼力见地退到一边,并不和这群孩子争抢地盘。然而这时恰好有个清俊的书生迎面走来。

    书生甫一出现,紧挨着薛鸣玉的小姑娘立即欢快地叫唤起来。

    但书生却变得局促不安。

    也是离得近了,山楹才骤然发觉他竟有半只袖筒是空的,似乎断了半条手臂。空荡荡的,衬着那件天青色的长袍,越发显出他的文弱,像株山茶花惹人怜惜。

    山楹忽而警觉起来。

    “薛姑娘。”他柔润如墨玉的眼眸汪着一潭碧清的水般,就这么半遮半掩地看着她。实在高明。山楹冷眼瞧着他。寻常人要么平视,要么略有些偏移,却也是直白的。

    他却不然。

    眼帘微垂,平白勾出几分柔顺,目光也不总是落在她脸上,时不时就要内敛地收回。似乎留意到薛鸣玉在盯着他瞧,书生的眼睫无意识颤动了几下,而后对她礼节性地一笑。

    薛鸣玉倏地发觉原来他笑时下眼睑会微微弯起,像极了李悬镜,俨然一副霞姿月韵的好容貌。

    怪不得当初她第一次见他便觉得有哪里眼熟。

    山楹还在原先的位置注视着她。

    她没有招呼他,也没有把他介绍给旁人。她们仿佛都当没有他这个人似的,他在这里只是陌生的外来者。因此小孩子自顾自说笑,唯独书生的视线偶尔会不经意地掠过他。

    他似乎在暗暗猜测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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