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纨绔竹马黑化了: 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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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仪其实很怕主子露出这幅表情。

    四年前北漠人假借行商之名,偷潜三千北漠士兵,分布在帝京周遭的市镇上,伺机而动。

    那时正值冬至前后,宫变自他主子的生辰宴而起,这把火从沈府一直烧到宫中,旧帝昏聩,竟自投罗网,被骁勇善战的北漠人当场砍死。

    而群龙无首之时,竟然是沈家与旧帝之弟——昔日的闲散王爷叡王联手压下战乱。

    其中细节,井仪不敢打听,也不能打听。

    总之,在此之后,他就被沈老爷指派给如今的主子。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他大多在任务之间流离,这位新主子的野心却可见一斑。

    ——尤其是去年沈老爷自请乞骸骨,退居检州,倒真有几分颐养天年的意思,对新主子的管控也愈发软弱无力。

    井仪不敢猜主子要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做好一个暗卫的本分事。

    他沉默之间,抬头看向主子的背影,衣袂翩翩,禽鸟一般的血腥尽数被黑夜和金银珠宝粉饰,甘居人下。

    虽然主子一向是这般姿态,他却觉得,今日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哪里呢?

    他也说不清。

    -

    沈适忻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

    一股淡淡的香气,是楼中熏香的味道,却不尽然。

    或许,就是他要找的,扰人的北斗苍蝇。

    沈适忻心里隐约有什么期待,似乎感觉到血液的流速都加快。

    他大踏步走了过去,动作迅捷,悄无声息。

    方向是前往地下赌场的密道,不是普通客人的那一条,更不是他常走的那一条。

    沈适忻不动声色,记下这一条密道的方位,贴着一侧墙壁潜入赌场内。

    一路上的确没有遇到赌场的人。

    可惜赌场内实在嘈杂,嬉闹声掺杂着令人作呕的脂粉味,混合着汗液和酒气,比他离开时还要难闻。

    一向金尊玉贵的大少爷皱了皱眉,并没有露出其他的表情。

    要说难闻的气息,四年前宫变那一日,帝京几乎像是修罗地狱了。

    硝烟的辛辣与尘泥的腥气撞作一团,深深盖在尸体腐烂的味道下,血的味道竟然成了生命的代名。

    他料到过北漠蛮族有所动作,却没料到会拿自己开刀,更没想到那一向胆小的……敢为自己挡箭。

    慌乱之中放在对方腰上的手,竟然只抓到一片泥泞和嶙峋,比先前更纤细,像是一把骨骼。

    沈适忻感觉到自己思绪混乱,几乎已经难以维系,暗暗猜到是熏香在作祟,用力甩了甩头。

    不,他只是第一次见到人死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而已。

    他才不在乎对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作何要心疼……

    隐隐的头晕逐渐翻涌上来,像是一场静默的刑讯逼供。

    沈适忻的额角渗出薄汗。

    心疼一个死人。

    死去多年的,低贱的,会对着他含蓄又温柔地笑的少年人。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猜到熏香的作用。

    不仅仅是井仪查到、汇报给他的扰乱心神。

    醉翁之意不在酒,熏香真正的作用,是在人品尝过又离开过后,抓心挠肝地怀念,并在一轮轮的深化中放大内心的一切情绪。

    包括喜悦,包括怒气,包括……悔恨。

    这确实是此刻他对自己最客观的判断,却不知道为何如此。

    沈适忻立即远离了赌场大门,在阴影里翻出小瓷瓶,往嘴里倒了几颗药丸。

    等到坐下调息片刻,内心的诡异冲动消失殆尽后,沈适忻睁开眼,重新走上前。

    也许是老天眷顾,那身绣着星辰连缀图样的衣衫很快出现在他的面前。

    虽然那人裹在厚重的狐狸披风下,衣摆隐约,但沈适忻知道自己必然不会认错。

    北斗,是他梦里都恨得牙痒痒的一群人。

    当今的圣上蛰伏太久,甚至将至知天命之年,还要牵动多家爪牙,搅一个天翻地覆。

    有这样的主子,那一群走狗能是什么好东西。

    今上得陇望蜀,竟然暗地里整顿世家,势头猛烈,沈家太多产业遭受牵连,甚至沿海几州的盐田都快被人侵吞。

    偏偏北斗这帮蝼蚁,三番五次给他使绊子,煞费工夫。

    沈适忻垂下眼,盖住眼下一抹教人心惊的厉色,手心一翻,护腕和掌根处露出一角纸包。

    既然蝇虫扰人,他不介意在收拾这几位被培植的傀儡同僚之余,顺手为民除害。

    纸包消失在袖口,踏入赌场之中那一刻,他放缓脚步,姿态虚浮,像是喝多了酒,飘飘欲仙。

    恰好借着酒醉姿态,他悄悄靠近那个背影。

    那人在和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喝酒,似乎也有些醉意,不知说了什么,竟然哄得那男人笑了起来,一双眼却紧追着他的脸不放,隐隐痴迷。

    不知道从哪里泛上来的不爽,几乎让他自己吃了一惊。

    沈适忻压下情绪,装作突然瞧见同僚模样,接过有眼力见的小侍端来的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对着面对自己的男人笑着举起杯。

    “这不是孙大人,许久不见,我敬上一杯。”

    孙大人没料到突然冒出一个沈适忻,面上流露出几分瑟缩,随即又讪讪笑了笑,硬着头皮回敬。

    看他面色,似乎在考虑如何把这麻烦支开。

    他当然清楚自己做的那些腌臜勾当,趁着今上根基未稳,势力难至,抢了沈家几处盐田买卖。明面上孙家与对方往来友好,其实他心里门清。

    沈适忻杀了他的心都有。

    可惜他没料到,沈适忻的确想杀了他,却不单单为了这件事。

    沈适忻动作迅速。

    手腕一松,空了的纸包飘然落地,被绣着禽鸟图样的鞋碾在脚下,动作自然,在昏暗的赌场内无人可察。

    他满上酒,面上含着笑,眼里的狠厉摇曳在笙歌和纵乐的背景色中,被耀眼的烛火笼盖住。

    酒杯递了出去,沈适忻压抑着心里越来越满胀的怪异,歪着头看向裹在厚重衣袍里的黑衣男人。

    他已然主动搭话,对方避让不得,平视着看过来,正正撞进沈适忻那双情绪暗涛耸动的乌沉眼眸。

    那人一手支在桌沿,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摩挲着扳指。另一手举着浅口酒盏,殷红唇色被挡去半数,仅仅是将酒盏放在唇边这一个动作,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里是赌场的休息区,香绫垂悬,置几桌案,案上瓜果温酒,二三筹码,细口玲珑瓷瓶支几团鲜艳早梅。

    小侍经过,衣摆翩跹,曳一掣烛光,明灭交叉。

    满溢的鲜艳尽数在那人的回眸里,像是把丹砂揉碎在墨池中,教人失去察言观色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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