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竹马才不是大奸贼: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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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绣是方妈妈的外甥女,与正院各处人都熟,消息也最灵通。

    “不知道吵了些什么,只隐约听见几声姑娘的名字,随后老爷就怒气冲冲走了……”

    张小满放下手里的花样子,满脸的疑惑,“难道我哪里做的不对,又惹他老人家生气了?”

    可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挥挥手“嗐”了声,“算了,反正他也不待见我。”

    锦绣说:“姑娘还是把名字改了吧,不是奴婢多嘴,显得不是一家子似的。”

    张小满笑着摇摇头。

    张家这辈的姑娘从“懿”字,她刚回来时,老爷给她另取了名字,可她不愿意改,惹得老爷生了好大一场气,自此就对她日益冷淡。

    老爷还与嫡母抱怨,认为她还念着宣府那边的人,心没在张家。

    其实她是满心欢喜回张家的,哪个被拐的孩子不想找到亲生父母呢,谁不渴望回家、向往亲情呢?

    可老爷第一次见她那眼神,那打量的目光,就像掂量她能卖多少银子!

    真真无趣。

    小满自嘲似地笑了声。

    锦绣也跟着叹气,眉梢嘴角也耷拉下来。

    张小满失笑,伸出左右两根食指,轻轻压在锦绣嘴角往上一提,“别担心,事情总会好起来的,喏,笑一笑。”

    “姑娘!”锦绣被她搞得哭笑不得,“你倒是心大。”

    心情却不似方才那样低落了。

    锦绣忍不住又提醒一句,“姑娘还是小心点四姑娘,千万别戴她送的簪子,我看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小满一下被逗乐了,“她肯定有私心,害我倒不至于。”

    锦绣:“姑娘忘了背后还有姚姨娘,那可不是个善茬。”

    无论如何,好在还有太太护着姑娘。锦绣轻轻吁口气,自去厨房看姑娘的饭食如何了。

    屋里安静下来,张小满打开八宝攒盒,拈起一颗盐津梅子放入口中。

    梅子的味道弥漫开来,和记忆中的味道有七八分相似。

    八岁那年,从人贩子手中救下她的养父母意外去世了。

    亲戚们为了养父母的五十亩地吵翻了天,一个个乌眼鸡似的,独独没人愿意收留她这个毫无血缘的孤女。

    她受不了亲戚们的推诿谩骂,悄悄躲了出去。

    天空下着小雨,水气烟雾搅成一团,迷蒙了她的视线。

    有人从那片混沌中慢悠悠走近。

    十一二岁的年纪,一身素白的衣裳,身材有些瘦削,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思和愤然。

    他没有撑伞,额头垂下几缕发丝,末梢挂着透明的雨滴。

    “无处可去?”不等她回答,他又说,“我也是。”

    她哑着嗓子问他是谁,“从来没见过你,来找林亭先生读书吗?”

    林亭先生是位老秀才,得空时会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因为不收束脩,也有别村的人过来求学。

    “陈令安。”他声音很低,需要仔细听才听得见。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别的话,她磕磕巴巴开口:“我叫小满。”停了停,不见他应声,就没话找话似地说,“遇见我那天,正好是小满节气,我娘就给我起名小满。”

    提起娘,小满的声音开始哽咽,控制不住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根本止不住。

    屋里的亲戚们听得心烦,冲出来骂她,“克父克母”、“扫把星”、“小贱人”……

    有不认识的人抓住她,嚷嚷着去人市把她卖了!

    小满才不干,拼尽全力反抗。可她才八岁,怎敌得过身强力壮的大人?

    寒光闪过,陈令安的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他的眸子比刀锋更冷。

    那人退却了。

    隔房的大伯质问他是谁,凭什么管别人家的事,不知哪里来的婶娘骂她不检点,爹娘还没下葬就和外人搅和在一起。

    也有人从中劝和的,七嘴八舌,乱乱哄哄一片。

    陈令安向她伸出手。

    “抓紧我,别松手!”

    温热一点点从手上传递过来,驱散了笼罩在身边寒冷冰凉的湿气,小满突然没那么害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终于恢复了平静。

    陈令安递给她一颗盐津梅子,“别担心,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酸酸甜甜的,带着点咸味,还有微微的辣。

    或许是那颗盐津梅子带来的好运,村头的老阿婆收养了她,日子虽清贫,却再不用担心被卖。

    陈令安也留在林亭先生的书馆读书,两家隔一道篱笆矮墙,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窗边他读书的侧影。

    浓绿欲滴,知了长鸣,夏阳的碎片在纸上摇曳,少年认真写着字,偶尔抬眸一笑,回应下她的期盼。

    他们目光交错,不说话,就十分的美好。

    秋风染红了枫叶,陈令安要离开了,一向懂事的她头回使起了性子,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

    陈令安缓慢而坚定地抽回自己的袖子,“等来年小满时节,我回来找你。”说着,手指压住她的嘴角轻轻向上一推,“别哭,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想要你笑着奔向我。”

    她用力点头,后来无论遇到什么难事,她再也没有哭过。

    然而一个又一个的小满节气匆匆而来,又姗姗离去,总是不见他的身影。

    陈令安逐渐从人们的口中消失了,仿佛从没来过一样。

    暖风柔和,窗棂轻颤,树叶沙沙的响,几只喜鹊翩翩起落,茅屋草舍变成了亭台楼榭,恍惚一场梦。

    比起让嫡母焦急的亲事,她更惦记的是陈令安。

    刚回来的时候,她试着请父亲帮忙寻人,可还没说出陈令安的名字,就被父亲不耐烦地打断,厉声告诫她不准再提宣府的过往。

    一开始她不明白,后来慢慢懂了。

    在父亲眼里,十五年的乡野时光不但是她的污点,也是张家这等高门贵族难以接受的瑕疵。

    她最好彻底割裂掉这段过去才好。

    可是不说,就代表不存在吗?

    张小满走到书案前,提笔写道:你还好吗?我要去相亲了,大抵不成的,可这个不成,还有下一个,早晚会嫁给一个父母都满意的男人。

    带着暖意的暮风缓缓拂过,将墨迹一点点吹干。

    她拉开黑漆雕花立柜的小抽屉,把这张纸放进一个小红匣子里。

    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寄不出去的信。

    日头落下又升起,不管地上的人们各自心思如何,时光总是一刻不停向前疾驰的。

    很快,四月初九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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