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 16、第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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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清凉,太子节俭,用冰也不多,卿云跟着走到内殿才感觉到凉意,轻舒了口气,又悄悄嗅了自己身上,没嗅到什么异味才放下了一颗心。

    李照正在沐浴,几个小太监闷不做声地替他擦洗,他往日里也习惯了周围总是静静的,只卿云来后,他便觉着这安静有时未免太沉闷了。

    “参见太子殿下。”

    两个小太监领着卿云过来,到了太子跟前便一左一右地散开,卿云说参见,人却只站着,也不行礼,脸上倒是笑开了,李照一见也笑了,“今日怎么这般高兴?”

    卿云笑道:“来拜见太子,自然高兴。”

    “哦?”李照道,“这么说来,你在东宫岂不是每日都很高兴?”

    卿云抿唇一笑,他这是头一回见到浑身赤条条坐在浴桶里的李照,褪去了衣饰的李照让他不知怎么觉着好生奇怪别扭。

    李照见他神色扭捏,不由又起了逗弄之心,架在浴桶帮的手朝卿云招了招,“过来。”

    卿云走近了,李照便道:“你来帮孤擦洗。”

    卿云看向离他最近的太监,那太监闻言便将手里的帕子放到一旁托盘上,又换了块新的给卿云。

    卿云瞧着其余太监的怎么做的,也学着先在一旁的水里蘸湿了,再把帕子贴到李照肩上,他眼里学着别人的动作,再加上又生疏,自然顾不上手里的动作,手上一歪,那浸湿的帕子就甩到了李照下巴上,李照“嗤”的笑了一声,手抓了卿云的腕子,笑道:“瞧你笨手笨脚的,字写不好也就罢了,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来?”

    卿云面红耳赤,他讨厌李照捉弄他,却又不得不由着李照捉弄,心中羞愤交加,只低头垂下了脸,水面隐隐绰绰地倒映出他因羞愤而涨红的脸还有李照躯体的轮廓。

    李照虽瞧着温雅舒朗,身体却是十分强健,和平素裹在衣服里不同,卿云怔怔地瞧着李照与他完全背道而驰的部位,心里不由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凄怆,幼时回忆交缠入心头,他身下仿佛又痛了起来。

    “瞧什么呢?”

    李照探过脸,嘴角噙着笑道:“瞧得这么出神。”

    卿云低头不言,李照放开了他的腕子,转而去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朝向他,他见卿云神色,微微一怔,便抬眼对其余太监道:“你们先下去。”

    太监们应声下去,李照方才柔声道:“这是怎么?又要哭了?”

    卿云轻抿着唇,又要低头,李照却是不放他,捏着他的下巴手指使了力,“回话。”

    卿云无法,只得低声道:“没有。”

    他虽如此说,那语调中却是带着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悲意,引得李照更要刨根问底,“谁又给你委屈受了?”李照道:“长龄说你了?”

    卿云仍说没有。

    李照长眉微挑,心道连长龄的状也不告,这瞧着可是真伤心了。

    “大清早的,不是长龄,”李照仔细地瞧着卿云的脸,“便是孤又惹你哭了?”

    卿云辩解道:“没哭。”

    他睁大了眼给李照瞧,眼底里没泪水,只他不知自己一双善睐明眸便是无泪也多情,多少心思自以为藏得干净,旁人却是一目了然。

    李照只瞧他眼底满是凄凉忍耐,竟比当日在听凤池时更痛楚三分,他一时也真想不出什么,便道:“心里什么委屈便说给孤听,孤替你做主。”

    卿云却想起上回被罚跪的情形,笑了笑,“没什么委屈。”

    李照素日里喜欢卿云,便是觉着卿云身上一股难得不像奴才的劲,此时见他多番矫情,便有些腻味,于是撒开了手,语气也淡了,“好吧。”

    他直站起身,水哗啦啦地从他身上淌下,卿云离得近,不少水珠溅到他脸上,他像吃了疼一般“啊”了一声往后退了大半步。

    李照长眉紧拧,目光不悦地直射过去,却见卿云手半捂着脸,只露出一双哀怨凄惶的眼睛瞧着他……李照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看,再回过脸看卿云,卿云正步步后退,脸上竟像是怕了一般。

    李照抬腿出了浴桶,也不擦干,直抓了一旁的里袍先披上,腰间系好,赤着脚湿淋淋地朝着卿云走了过去。

    卿云人已僵住了,李照走到他跟前,他也仍半挡着脸,一双眼发傻地望着面前李照的胸膛弯下,李照直看了他的眼,神色竟十分严肃,“谁欺负你了?”

    卿云定定地瞧着面前的李照,他心思纷乱,一时分辨不出面前的李照究竟是那个在听凤池出手相助的贤太子,还是那日连他辩解都懒得听便要发落他的厉判官。

    卿云摇头,哑声道:“没人欺负我。”

    李照耐着性子道:“是从前在玉荷宫里受了欺负?”他抬手抚了下卿云的头顶,“不怕,一并告诉孤,孤都替你做主。”

    卿云难言此刻心绪,他不知自己该不该信李照,便扭了脸回避,李照也不急,只道:“你如今既是东宫的人,便什么都由我做主,哪怕是从前的事,你只需说,不必害怕,便如福海一事这般,也是肃清宫中风气,算是一桩好事。”

    卿云此时才终于明白李照在说什么,一时哭笑不得,最后仍是笑了,抿了下唇看向李照,他明白李照这是可怜他。

    “我自幼天残,生下来便是做太监的命,”卿云垂下脸,七分做戏,三分却是真心,“是老天爷欺负我。”

    李照万没想到卿云是因此自伤,他被太监伺候了十几年,早已习惯身边太监来来往往,都快忘了太监是伤了身子才变成的太监,也会为此自怜自哀,是了,便是心中有此心绪,又怎敢在主子面前流露呢?怕只有这傻奴才,嬉笑怒骂,不懂遮掩。

    李照听罢,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比起其他太监,卿云似更凄凉,他手指轻弹了下卿云的脸,“好了,小小年纪,莫再伤怀,老天爷欺负你,主子疼你,还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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