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姝: 180-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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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打扮的少年,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看上去满满当当,沉得很。

    孟姝蹙眉。

    这马车看上去如此富贵,当是柳宅的不错,可为何这车上少年却穿着粗布素衣

    就在此时,马车上再次走下一人。

    那人身着锦绣蓝袍,身形清瘦,乍一看去隐有文弱书生之意,可他举动随意,不拘小节,处处透露着江湖做派,又与他形象大相径庭。

    孟姝瞧着只觉得,那人背影很眼熟,尤其是他挎着的那蓝色布包,简陋得与他满身锦缎实在不配,却让孟姝感到无比熟悉。

    直到那人无意间转过身,面容随着他腰间晃动的三清铃落入孟姝和扶光眼中。

    他们相视一眼,皆是看见了彼此眼底的惊愕。

    会在龙麒城碰见柳鹤眠,是孟姝和扶光没有想到的,不仅如此,眼前人摇身一变,竟然从落魄“半仙”成了富家少爷,孟姝怎么看都觉得不可置信。

    柳宅占地大,其内宅院子更是不小,其间假山流水数不胜数,曲廊幽绕后的屋子更是一处又一处。

    孟姝坐在院中石桌前,缓了半晌这才重新看向眼前人。

    “柳鹤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扶光同样抬眸看来。

    在石桌前正站着一人,淡蓝色织金锦褂衬得他本就白皙的面容更为清俊,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恣意潇洒。

    他闪躲地眨了眨眼,干笑道:“我……我其实不是故意要瞒你们的,这一次我也是意外回来。”

    柳鹤眠就是天下第一票号“留盛润”的东家独子。

    孟姝看着他,却也没真的怪他,知道他突有急事离开并不是遇到了危险而是回家后,反而还松了口气。

    只是观他模样,仿佛并不是很想回来。

    扶光分明也瞧出了这一点。

    他问:“柳鹤眠,你当初为何一人闯荡江湖”

    从前柳鹤眠走哪都背着个布包,衣着朴素,甚至当初还会为宁宣帝赏赐不惜冒欺君之罪入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清贫如洗,并且据他先前所说,他已经离家二年了。

    扶光大致算来,应是在他及冠那年起便独自闯荡。

    为什么

    柳鹤眠眼眸黯下,叹了口气坐到他们身边。

    第182章

    “其实我当年……是偷跑出家的。”

    他垂下头。

    很多人或许会以为身为富家公子,柳鹤眠会无忧无虑,想要什么有什么,的确,在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上他的确不愁,可他却有自己的理想。

    “柳鹤眠,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这还用说,肯定是接手‘留盛润’呀,他是柳家独子,放着这么好的家业不继承的才是傻子吧?”

    可事实上,柳鹤眠的确不想接手家业。

    他抬头,看向院中悬挂的八卦镜。

    他虽出生商贾世家,却不通商道,唯爱研究风水八卦、奇门遁甲,其中最最爱读的便是《易经》。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人人都在提醒他是柳家独子,身边人也一个个接过家族重担,行商天下。

    柳父严厉,就在柳鹤眠以为自己要被父亲逼着接手票号事务时,他却意外的,一心要柳鹤眠考功名进朝堂,为此,当年他们还大吵一架。

    “我说了我不喜欢那些满腹酸水的破书,我也不要考功名,我更不想做官!”

    “做官才是正道!”柳正言一挥衣袖,怒喝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虽是票号世家,可商终究是商,永远比不过官!”

    他指着外头:“有钱又如何,外人只会觉得我们粗鄙铜臭,在官面前永远抬不起头,你是这样,你的下一辈还是这样,柳鹤眠,你究竟懂不懂这个道理”

    柳鹤眠气极了,脚下狼藉一片,皆是他们方才争吵时所打翻的物件。

    他执拗地抬起头:“我说了,我不要!”

    他在意的不是钱财,也不是所谓的面皮地位,人生在世,他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被这世俗眼光将自己困死。

    柳正言怒极反笑:“好,好……”

    他叉着腰,在屋中来回踱步,冷笑道:“那你告诉我,你要什么?”

    “我要学奇门遁甲,风……”

    “胡闹!”

    柳鹤眠话音未落,却被柳正言一巴掌扇来。

    凌厉的掌风擦过面颊,火辣辣的疼却远比不上柳鹤眠的心酸。

    他惊愕抬眸,不可置信道:“爹,你打我……”

    柳正言对他从小严厉是不错,可他从未打过他。

    柳正言明显也一愣,反应自己做了什么后,他眼眸微顿,刚要伸手去看柳鹤眠,却被他红着眼躲过。

    “爹,他们都觉得我是疯子,我以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会懂我的。”

    柳正言怔在原地,显然没想到柳鹤眠会这么说。

    心软就在一刻间,就在妥协的念头刚冒出的那一瞬,柳正言又清醒地将其压下。

    他沉着脸别过眼,抓过一旁桌上的易书,柳鹤眠还没来得及制止,他便大踏步走了出去,只冷冷抛下一句话:“你从今日起哪也不准去,何时想清楚了再放你出来!”

    男人走得狠绝,古褐色衣袍消失在门外,房门被紧紧合上,“啪嗒”一声,是外头落下的锁声。

    待柳鹤眠反应过来时,无论他如何拍门,外头都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柳鹤眠对自己爹的性格很是了解,他虽对自己严厉却鲜少动怒,可这一次他知道,柳正言是真的决意要他考功名了。

    就这样,柳鹤眠在屋子里坐了三天三夜,柳母慈爱,日日都来给他送饭,可他却倔强得一口不吃,几日下来肚子里除了清水什么都无,但他依旧死不妥协。

    看着那道紧闭的大门,柳鹤眠暗暗发誓,谁说男子必须继承家业?谁说男子必须考取功名才算有出息?谁说男子就必须看那些满腹大道理的破书?

    他柳鹤眠,要当就要当那个不一样的!

    世人眼里非官即富,他要让他们知道,他柳鹤眠可以不依托金银细软,在这世道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深夜的缕缕幽光从中漏入,倾洒在地面,照映出年轻人的叛逆又清傲的身影。

    也就是在那天夜里,柳鹤眠下定了决心,他要用《易经》之学扶危救难,造福百姓。

    于是乎,他做了他这大半辈子以来,最大胆的一次决定。

    趁着深夜,月下无影,他偷偷翻墙溜出了柳宅,这一离去便是两年。

    第二日清早柳母来送早膳发现人没时,柳鹤眠早不知跑到哪去了,空荡荡的房中只留下一封信,柳鹤眠甚至连一块碎银都没拿家里的。

    “起初刚离家出走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快要饿死了。”

    柳鹤眠搓了搓手,回想起那段日子来时的确觉得辛酸,但他一点都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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