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君王: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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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在冀州时,我也不曾远嫁啊,我就嫁在这冀州城里,还做了风风光光的冀州侯嫡妻,难道我就能日日回娘家去见你外祖母了!更不能够。我嫁到周家去做了一族宗妇,见天的有多少事情等着我去忙,人家娶了我,哼,也不是叫我闲得整日回娘家的。不过是逢上年节、或是你外祖家有些喜事,比如你外祖父母的寿辰、家里的晚辈成婚娶妻、生了孩子的,我才有由头回去看看而已。”

    她又叹气说:“如今我和你外祖母倒是显贵了,我是皇太后,她是皇太后的生母,皇后的祖母。可我们母女隔着这样的名分,一个宫里,一个宫外,也不能常常见面。我这样的身份,又不好随意出宫去,你外祖母年纪大了,入宫一回十八般的礼数,也不够折腾她身子的,我也不敢请她进宫来。哎。”

    媜珠立刻安慰她说这也不难,

    “他都能微服带我出宫玩了一整日,母亲身子还康健,以后也能悄悄的出宫去赵国公府里见外祖母啊!”

    赵太后笑了:“好好好,好啊,你的主意好。你母亲以后就扮做个宫里的老嬷嬷出宫去看你外祖母,也不知会不会吓了她老人家。”

    媜珠提起了那个“他”,赵太后这才敢试探着问她一句:

    “那你和你哥哥现在也好了?你也想开了,好好和他过下去了?”

    媜珠脸上的笑意沉了下去,嘟了嘟嘴,脸撇了过去:

    “不过是面上混日子,彼此混着罢了,往后的事谁知道呢。”

    提到周奉疆,媜珠忽然神秘兮兮地拉住了赵太后的衣袖:

    “母亲,您知道吗,他的生母郑夫人还存于世呢,我昨日还巧遇了她,他也见了他生母了。”

    这话让赵太后整个人立刻紧绷了起来。

    她不敢置信一般哗地站了起来,盯着媜珠道: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媜珠于是便将这个故事从头到尾又给自己母亲讲了一遍,不仅仅是昨天他们偶遇的故事,还有周奉疆之前告诉过她,他在扬州找到他生母的那些事情。

    她虽不喜欢周奉疆,但好歹是为他和生母重逢感到一丝感慨与高兴的。

    然而赵太后显然不会这么想。

    郑夫人的出现,让她浑身危机感大作。

    她不停地念叨着“她怎么还会出现”,一边在殿内来回踱步。

    媜珠极为不解:“母亲,母亲您怎么了?您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赵太后愤愤不平道:“你这蠢物,还问我这话,我该高兴吗!天下几时能有两宫皇太后平安共处的。你哥哥和我本来就没有几分真心母子情分,他能留我做这个皇太后,一半是为了报我的恩,一半是看在你的份上。我以为他那生母早已死了,如今怎么又回来了呢!”

    “这天下为人子女的,有几个不向着自己的生母。你这蠢物,你就眼看着吧,那郑氏回来了,几时皇帝的心被她哄好了,迎她进宫当了皇太后,我还要被撵到哪里去也不知呢!有了生母了,养母还算个什么东西?”

    “你以为你的日子就好过了?我呸,你日子好过那是因为你没有婆婆,你婆婆是你的亲娘,所以疼你!要换郑氏进宫当你的皇太后婆婆,你这没心机的蠢货做了人的儿媳妇,还不够婆婆折腾的呢!哎呦!苍天啊,您老人家怎么存心都和我作对!”

    媜珠满面困惑:“郑夫人从未说过自己要做皇太后啊。她好像连这个儿子本来也不打算认了的,当年在扬州她就知道那是她儿子,她也没想认。阿兄和我说,她最疼的是她在谢家生的儿子。”

    赵太后恨得越发咬牙切齿起来:“那这不是更完蛋了!你说,她不疼爱的儿子当了皇帝了,她能不想着给自己疼的儿子谋个皇位坐坐?保不准马上她要使计进宫当皇太后,哎呀,那她接着就该哄皇帝封她在谢家的儿子当王爷了,再然后要用母子情分逼皇帝立谢家的儿子当皇太弟,要兄终弟及,这该如何是好啊!天呀!”

    媜珠显然没有她母亲这样强烈的危机意识和超前的想象力。

    她只能安抚母亲说:“阿娘,您想多了。”

    赵太后几步又走回媜珠跟前,紧紧握着媜珠的手:

    “我的乖女儿,娘这回不骗你,咱们母女这回是真的又大灾临头了,你眼下万不可再和他置气吵闹了,你可得把他的心好好拢住,千万不能让他把那姓郑的接进宫来,更不能让他立什么皇太弟!你这肚子怎么就不能争争气呢,怎么就不能早日生个小皇子出来呢?你要是早把小太子生出来,把国储定下了,母亲能这样惶惶不安地度日吗!这还不是为我没有个亲儿子、亲孙子!”

    聊来聊去,话又说回到了这个上头。

    哄周奉疆,跟他生孩子。母亲还是为了这两件事在催她。

    见媜珠脸色也有几分郁郁不快,赵太后抱着女儿,拍着她的背哄她说:

    “媜媜啊,索性他也活不长的。我告诉你,这些乱世起家的武人,身上哪个不是一身陈伤旧病?他们的身子其实早就垮了,不中用了,也就年轻的时候强撑着罢了。等稍上了些年纪,哪日喝酒多喝了两口都能中风倒下,纸糊的架子而已!你爹爹五十来岁就死了,隔壁的魏州节度使呢,五十岁时也是因旧病亡故的,再看从前唐宗宋祖,也是五十岁上没了命。

    我老实告诉你,你以为你哥哥还有几年的活命?顶多二十年了!你怎么就这么傻呢,你还年轻啊,你跟他生个孩子,生个储君下来,哄着他立了太子,再熬个一二十年,他不中用了,你的儿子正当盛年,把他一熬死,你才四十岁,往后不都是你的好日子?你是皇太后,该我做太皇太后。到时候他一死,你要在宫里养几个男宠消遣,母亲也不拦你,那都是该你痛快的日子……”

    媜珠总是会因为自己母亲的惊世言论而感到目瞪口呆。

    她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回应母亲了。

    周奉疆虽解了媜珠的禁足,但之后的几日里不知为何他并未来找过她。

    他不来,媜珠也不问,每日仍然是带着灿娘子一起睡。

    灿娘子也越来越有些古怪了,总喜欢趴在她身边去闻她的肚子。它行事也沉稳了许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偶尔没轻没重地直接朝她身上扑。

    它对她温柔了许多,时常会安安静静地趴在她身边守着她。

    六月的最后一天,太医署的医者们照旧来给媜珠切脉,这倒不是因为她最近病了,只是按例来看看她身体调养的状况。

    因为这种切脉往往不是很重要,所以王医丞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打发了他带过的一个学生来。

    这位年轻的医者初次给皇后切脉,战战兢兢地冒了一头的汗,手搭在媜珠腕间许久不发一言。

    媜珠微笑问他,是不是因为盖在她手腕上的帕子太厚了,要不要换个薄点的来?

    年轻医者一边低头擦汗一边摇头说不敢,语气都有些结巴了。

    最终,他诚惶诚恐地请示媜珠,说他才疏学浅,可能有些捏不准娘娘的脉象,还是要把老师王医丞给请来才敢定夺。

    听他这么一说,媜珠一面答应了下来,一面也有些担忧,害怕自己莫非是陡然间生了什么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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