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君王: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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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我的肚子不中用!怪我生不出儿子来,只能生出女儿!我这样的罪人啊,生女儿就是要糟践她的,就是要让她去以色侍人的!难怪我的女儿都恨我!我当年要争气些,给周鼎那老匹夫生个嫡子出来倒也好了。但凡我膝下有个亲生的儿子,还要这不中用的女儿做什么!她就是跟着张道恭死在外面,被她亲姐姐周婈珠害得死无全尸,我也不心疼半分,我自有我的亲儿子媳妇伺候,有儿孙满堂,还稀罕她这养不熟的畜生?”

    ——这话实在太伤人,刺得媜珠的心亦是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谁家有这样的规矩,做人儿女的,梗着脖子站在这和亲娘吵嘴顶撞?畜生尚且不敢这般对待生母呢!”

    媜珠何尝不是气得浑身发抖,握成拳的双手十指指尖一片血冷,尖声回她:“我既无用,倒不如现下一头撞死也是个解脱,我死了就不必被您逼着去给他暖床了……您这么爱畜生,您总说我不如畜生,那您养畜生来给您尽孝,养满殿的猫犬畜生伺候您,我死了也不必再牵挂母亲了。”

    媜珠这会儿再多说几句话,恐怕赵太后今日真的会被她气晕过去。

    所幸,在这母女对峙的最伤人的时刻,殿外传来宫人通传声,是皇帝这会儿过来了。

    周奉疆甫一踏入殿内,便似闻见了这满殿的浓浓战火狼烟之气,媜珠站在那里,哭得快要背过气去,赵太后也泪下两行,还叫福蓉在一旁不停地给她抚着心口顺气,大约她两口气顺不过来,也要背过气去了。

    至亲之间的互伤,总归是没有赢家的。

    他上前搂住媜珠,将媜珠拥入自己怀中,柔声安抚她:

    “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和自己母亲置这么大的气做什么?你今日只是受了太大刺激了。我们回去歇一歇,好不好?”

    这一刻,方才还剑拔弩张、刀光剑影的母女二人却瞬间冷静了下来,维持了面上的最后一丝体面。

    ——毕竟她们是母女,哪怕吵得再凶还是至亲,怎么能在旁人跟前丢了脸。

    赵太后费劲最后一丝力气状若坦然无事的样子与他们说:“我乏了,今日不留皇帝和皇后在这久坐,你们回去吧。”

    媜珠还能俯身敛衽给她行了个礼:“妾知。母亲累倦了,定要好生歇歇,否则妾心如何能安。初夏时节闷热,母亲可饮荷叶山楂乌梅水,宜消暑开胃。”

    周奉疆这一日将媜珠带回椒房殿后便离开了,当夜也未留宿于此,大约是想叫她一个人冷静冷静的意思。

    长夜深深,媜珠在这张宽大的床榻上辗转反侧,泪湿枕榻,久久不能眠。

    灿娘子不知在何处的博古架上喵喵叫了几声,发现竟难得有一日周奉疆不在而媜珠独宿的,犹豫了许久后,终是壮着胆子跳进了帷帐之内,躺在了媜珠的身边,猫爪轻轻触碰媜珠柔软的身体,示意媜珠它过来了。

    从前还在冀州时,周奉疆征战在外的许多个夜晚里,她都是抱着灿娘子睡的。

    只是周奉疆厌烦猫毛沾身,又不喜媜珠在面对他时将精力分给别的物什,所以只要他一回来,灿娘子就不能再陪媜珠睡。

    这一夜灿娘子再度过来,媜珠并未驱赶它,她像抱着婴孩般抱住灿娘子,蹭着灿娘子毛绒绒的身子,这一夜终于勉强睡去。

    临睡前,她迷迷糊糊地将下巴搁在灿娘子的猫头上,哽咽道:

    “以后我就和你一起睡才好,我不要陪他,不要男人。”

    “喵呜~”

    媜珠这一夜没睡好,皇帝留在宣室殿的书房里自然更不会好眠。

    媜珠尚有灿娘子相伴,而周奉疆却是独身一人,一无所有。

    直到这一夜,他仍在不停地思索一个问题:媜珠为什么不爱他?

    她为什么要这样痛苦?

    在他身边到底有什么真的值得她痛苦的东西?

    是他还不够爱她吗?

    幼时她分明是那样爱他、那样依赖他这个兄长,那她现在为什么会不愿意做他的女人呢?

    她总是提到他们的床帷之事,又总是极不情愿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怕痛怕累?

    可她并不该因为这一件事就闹成这样,非要离开他不可。况且,她每次都是有感觉、有反应的。

    她也并非无法从中得到欢愉。她应当也很快乐才是啊。

    甚至每一次她正满面潮红汗湿地沉浸其中时,有时他抽身离去,她还会露出那样怅然若失的神情,会娇滴滴地抚着他的肩膀,求他不要离开。

    那为什么事后下了床榻,她又常常是那般受了莫大屈辱似的?

    ……

    或许终了半生,他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他在许多人身上想要得到爱,而这些人并不愿意爱他。

    他尝试过讨好生母、养父、养母、包括养父家的其他兄弟们,可这些人对他都没有真情。

    唯一一个爱过他的,只有媜珠。

    他发誓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有朝一日可以随心所欲地爱她、保护她。

    但当他实现这个愿望后,她却这样轻飘飘地想要从中抽身,说她并不爱他,并不愿意陪在他身边。

    他怎么会允她。

    翌日,当皇帝大朝会毕,欲去椒房殿内看望媜珠时,倪常善替地牢里的狱卒们过来传了话,说前楚的周淑妃欲求见陛下。

    皇帝想也不想地回绝了。

    “朕不见。”

    倪常善又道:

    “周淑妃在狱中闹了一整夜,半夜里就要死要活地说要求见陛下。呃,周淑妃说,她有一言要进与皇后娘娘听,可以帮陛下让娘娘回心转意。”

    皇帝的脚步顿住了。

    ——“你告诉她,她若说不出半个有用的字来,朕就将她那段充带到她面前一片片凌迟给她看。”

    半晌后,皇帝道。

    第65章

    在这个夜晚里,注定和这场闹剧相关的所有人都不得安眠。

    诸如穆王、穆王妃、颍川公主和张道恭他们,大抵是为了自己来日的命数而悬心不安,赵太后则是单纯被自己女儿气得心口疼。

    然,在这一夜里真正思考过自己的人生的,却仍是只有周氏双珠姐妹。

    只有媜珠和婈珠。

    当这个漫长的夜晚过去,第二日晨曦朝阳的光束照在她们身上时,分别在地牢和在椒房殿的姐妹二人竟都懵懵懂懂地感到一种有如脱胎换骨般的新生感。

    ——她们从前的人生,都走得太错了。

    于媜珠而言,在这一夜里,直到她抱着灿娘子浑浑噩噩地勉强睡下时,她脑海中依然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那样在乎自己的亲人、手足,究竟有没有意义?

    做人女儿的那十几年里,她尽心尽力地照顾家中所有人,尽心尽力地对家中的手足兄弟姐妹好,其实,都是在自作多情吧?

    母亲曾经耳提面命地告诉过她很多次,母亲说,人心隔肚皮,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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