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君王: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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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尘雾雨水的滋养,离了野外的水土,哪怕有心移栽到花盆里、摆在屋檐下,那也是活不长的。

    而她则命中注定属于前者。可她这时还不愿明白这个道理。

    这时在外间驾驶马车的两个侍卫大抵听到了媜珠醒来的动静,问了一声娘娘可还好?

    媜珠顿了顿,一边沉默地揉着她的双膝和腰部,一边说自己一切皆好,谢过他们昼夜赶车的辛劳。

    她知道这一路能逃出来本就极不容易,自己是出来逃难的,不是来享受的,当然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去和他们抱怨。

    况且她尚能睡一觉,这两人却连睡都不敢睡呢。

    媜珠微垂着眼眸缓缓在马车内挪动了两下,还不等她彻底平复过来,却见车厢顶部竟盘旋着一条吐着信子的细蛇,蛇眼阴森森地盯着她,仿佛在打量着如何可将她吞吃入腹。

    这下媜珠是真的被吓坏了,她瘫软在马车里,艰难地想要从喉咙里说出话来,可实在是再没了嘶喊的力气,只能下意识慌张地用手拍打着马车的车壁,想要呼喊人来帮她。

    驾车的两个侍卫试探地唤了两声“娘娘”,可是并未听到媜珠开口说话,而媜珠拍打着车壁的动作又没有停下来过。

    这时候他们才停下了马车,其中一人跳下马车,掀开后面车厢的帘幕,查看媜珠的情况。

    待掀开马车的车帘,看到那被塞进车厢里吃了一夜苦头的皇后时,此人心下也是一阵长吁短叹,感慨不已,心道陛下若是亲眼见到娘娘这样子,尚不知要如何心疼呢。

    她也故作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模样,然后上手擒住那条细蛇,将它丢入了一旁山路的陡坡下,看着那蛇飞快地游走了。

    媜珠瑟缩在马车的一角,紧捂着胸口,仍然害怕得不敢说话。

    那人安抚媜珠:“娘娘不必害怕,此蛇无毒,生性无害,恐怕是昨夜在山林间行走时,借着车帘的缝隙好奇钻进来的。”

    媜珠这时才发现,原来昨晚上带自己出来的两个侍卫,细看之下才发觉竟是两个女子。

    方才为媜珠抓蛇的那女子叫施四娘,驾车的那人是她二姊,乃施二娘,二人是亲姐妹。

    施四娘又对媜珠嘘寒问暖了一番,媜珠渐渐从被蛇惊吓的恍惚中缓了过来,只摇头说自己无事,并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了。

    而后媜珠又赶忙问起此刻她们身在何处,可曾逃出长安,皇帝那里可有派人来追她们,还是赶紧继续赶路才是。

    她有些失神:“这样赶路,不知何时才能到千里之外的岭南,也不知这一路上还有没有别的变故。瞧见你们姐妹在一处,我心里真羡慕,我何时才能见到我的姐姐呢……”

    施家两姊妹心想,您这辈子都去不了岭南了,趁早别做这个梦了才是。

    恐怕您直到现在还没发现吧,把您带出来的人,根本就不是您那个所谓的好弟弟穆王安排的人。

    您的姐姐、弟弟们,从来没有一个人真心想把您从陛下身边带走,其实穆王从头至尾就没有安排过接走您的人,他不过是诓骗您的罢了,他指望着您昨夜就将陛下毒害了呢!

    陛下让我们姐妹把您带出来吃这回苦头,让您吃不好睡不好一路担惊受怕,实则就是想给您个教训,让您吃过苦头后乖乖再回到他身边而已。

    可惜,这个差事对于施家姐妹来说的确太难太难做了。——应该说,对于任何人都是很难做的。

    毕竟直至如今,皇后还是陛下捧在手心的挚爱,如若没有她自己折腾出来的这番幺蛾子,陛下哪舍得让她吃一点苦、受半分罪?

    那都是疼在陛下他自己身上啊。

    现在陛下让她们带皇后吃苦,不让皇后好过,既要全了陛下的吩咐,又不能真的叫皇后受了大罪。

    这样娇滴滴的没尝过半分人间疾苦的美人,真遭了什么大罪、受了什么委屈,回头皇帝自己又心疼后悔了,万一把气再撒到她们身上,她们岂不是完了。

    施家姐妹按下腹中心思,照媜珠的话一一都回了她,说她们这一夜已走了几十里的山路了,而且期间几次改变道途,她们三人用的也是穆王安排的假身份,到时候走到大路上,再用黄土之流涂抹了娘娘的面容,哪怕是守城官兵也查不到她们身上来。

    媜珠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好,多谢你们了,这一路辛苦你们。”

    她在身上摸了摸,本想摸出个首饰金镯玉镯的赠给她们当做谢礼,但是这才想起昨夜从周奉疆身边离开时什么也没带,眼下身上身无分文,只好不动声色地作罢了。

    趁着这时停在山路边,施家姐妹因说娘娘大抵也饥饿了,咱们三人停下来吃些东西饱腹才好再走。

    往常在宫里时,媜珠的一日三餐无不被人打点的尽善尽美,席间山珍海味、龙肝凤髓,金碗银勺、象牙为箸皆不在话下,即便这样,她胃口不好的时候还要挑挑拣拣一番才肯吃点东西呢。

    眼下逃亡在外,她能吃到的只有一块硬邦邦的几乎嚼不动的干粮饼,似乎是粗粮和麦麸所制,勉强嚼下来的一小块,入口也粗糙生硬,味道干涩,咽下去都剐蹭得她纤细的喉管隐隐作痛。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吃上这些东西。

    从前她听周奉疆提过这种干粮饼,她知道行军在外,有时沿途埋伏设陷敌军时,将士们不敢生火做炊,皆是躲在山林或峡谷两旁啃着这种干饼。

    有的时候一些干饼实在太硬了,啃都啃不动,他们只敢掏出火折子、隔着火沾水小心地烤软一点就勉强入口。

    后来媜珠曾和冀州城里的厨娘们钻研出一种更为适口、柔软的干饼,用北地冀州所产的稻麦所制,中间还可夹以肉干,保存的时间也更长。

    因其做的更加精致了些,所需花费当然也会提升,虽然不能让三军上下士卒都吃上,但分给那些长于埋伏阻击的精锐骑兵步兵和潜伏在前方探查敌情的斥候们还是可以的。

    周奉疆那时候在外面打仗,偶尔中途抽空回冀州一次,媜珠都会在他走之前为他准备许多这样的干粮肉饼,夹在里面的每一块肉干肉酱都是她亲手所制。

    有许多个夜晚,他在离家临走前仍想着从她身上索取更多,媜珠勉力在床帷间满足过他,趁着他熟睡下来,她还会披衣起身,到家中小厨房里检查她为他准备的那些肉饼做的如何了。

    做好后,她和婢子们一起将一块块肉饼精细地用油纸单独包好,好让他行军在外时可以随身带在身上,哪怕沿途遇到风吹雨打这肉饼也不会被淋坏,让他不论何时都能好好吃一顿饭。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了,爱与恨实在不能一一分得太清。

    在这桩虚假的、充斥着欺骗和强夺的婚姻里,她对他并不是没有过付出,她也曾好好做过他的“妻子”。

    见媜珠吃得极慢,仿佛还有些噎着了似的,施家姐妹又给媜珠递来一只水囊,让她就着水咽下几口。

    媜珠一时不察,没发现这水囊里的水也是冷透了的,一口水下了肚,几乎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冷得发抖起来。

    显而易见,她吃不惯这些东西。

    施家姐妹又赶忙请罪,说是她们思虑不周,没有准备好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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