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暴君有了通感后: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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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梁的挺拔,一起一伏,沉入更深的水底。

    几曲终了,江芙瘫在榻上,靡靡的香气环绕着她。贺兰玥身上的气味也不再清冷,变得秾丽起来。

    她此刻困极了,即将入睡前忽然冒出一句模糊的话:“陛下会一直陪着我吗?”

    “好啊。”贺兰玥亲了亲她的脸颊。

    第60章 贺兰玥视角

    贺兰玥许久没有挨打了。

    上一次还是数年前,老和尚还活着的时候,因为练功的进度太慢挨打。这是汪文镜所不能理解的,明明贺兰玥已经堪称根骨绝佳,武学奇才,可老和尚还是不满意,他只会觉得贺兰玥学的太慢。

    老和尚的棍子下来时,贺兰玥不看他的眼睛。

    贺兰玥遗传了生母元香君的好样貌,青出于蓝胜于蓝,只是那一双眼睛像昭帝,冷冷淡淡的,天家威严,最是薄情。看到这双眼睛,喝醉了的老和尚只会下死手打他。

    真是可笑,因为疯了的生母受恩惠,又因从未见过的生父受牵连。

    年幼的贺兰玥从不求饶,他只会闭上眼,在老和尚的棍棒下自然而然流下一行泪。

    他的鼻子像母亲,嘴唇也像母亲,老和尚看到他脸上的泪水流过,会忽地恍惚,甚至于跪下对他道歉。

    贺兰玥从不求饶,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老疯子的懊悔与悲痛,每一次都是如此。

    不过时间久了,他也觉得没什么趣味了。

    后来也没有人再打他了,没有能够让他感觉到疼痛。

    贺兰玥有了新的趣味,看着更多的人在他面前跪下,看着更多的人因他而死。这些人都比老和尚清醒,可贺兰玥却更加讨厌他们。

    讨厌的人就可以杀掉,没那么讨厌的人才能活着。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麻烦的人,可他却不能杀了她。他感到了陌生的疼痛,直往他肺腑

    里钻。

    贺兰玥抬起头,看到大殿尽头出现了一个身影。

    江芙低下头,跪了下来。

    突然,贺兰玥本能觉得他体内传来的痛楚与眼前的人有关,没有原因。他不想让她跪着了,他想让她死。

    她需要抬起头,才配接下来赐死的皇命。

    可南烷送来的细作未免太过没用,连头也不敢抬,眼睛只盯着地面,势必要瞧出一朵花来。贺兰玥在御座上也不由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什么都没有。难道南烷皇宫已经穷到了连一块光滑石材都没有的地步了?

    使臣回着话,冠冕堂皇,心藏祸端,介绍着沉默的细作。而贺兰玥连细作的名字的都没听清,将死之人,还需要什么名字?

    他的视线滑过细作头顶,他大发慈悲地对她说话,可她还是不肯抬头,只是低眉顺眼地回答。

    贺兰玥腹部的疼痛平息,他的烦躁依然没有停止,方才的疼痛令他想要杀人。然而被杀之人还全无所知,这不是贺兰玥想要的,他最喜欢捉弄死前的人。他要看到她惊慌乞求的眼神。

    细作终于抬起头,她坐在了他身旁。

    侧脸像桌案上的荔枝,衣裳是鲜亮的,耳垂戴着一副珊瑚。这些饰物看起来不属于她,她用虚假的外表将自己伪装起来,包起一颗杀心。

    贺兰玥这才发现,她实际并没有太多的怯懦,而是被一股淡淡的死气萦绕着,装模作样地害怕着,藏起烦躁的表情,偷偷将她被压到的袖子扯回来。她就像带着面具。

    只有被酒辣到的时候,她那虚假的面庞才冒出了点活人气。她的眉毛跳了起来,眼角红了起来,袖子掩盖下的嘴巴哈着气。

    他原本想嘲笑她,可下一瞬却流出了泪。继久违的疼痛后,他又久违地产生了泪水这种东西,被臣子、使臣、乃至细作都看到了。

    这令贺兰玥更加想将她灭口。

    永远不要相信一个细作,她是来杀他的。

    可他又是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呢?贺兰玥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江芙喜欢吃冰酥山,上面还要放几块白里透红的桃子块,或者花瓣。她的性格像没有颜色的湖水,可却又喜欢鲜艳的物件,往往将自己装饰得像一棵缠着红绸的桃花树。就像乌鸦搜寻亮晶晶的小东西,叼回自己的窝。

    这样的一个人,想要如何杀掉他呢?贺兰玥愈发好奇。

    江芙说从未想过要杀他,贺兰玥自是不信。

    可他还是抱住了她,她在贺兰玥的脸颊蹭了蹭,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贺兰玥喜欢抱着她入睡,安稳地不像话,一睁眼就能看到她。她睡着的时候很乖巧,不会说谎,不会想要杀他,不会念着旧情人。

    不过说谎也没关系,他也不会信。要杀他嘛,也算不上什么,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江芙还没有那本事。至于想着旧情人啊,这不行,好在他已经把薛伯棠杀了。

    贺兰玥喜欢看她画画,喜欢看她写字,也喜欢在她的背上写字。她有些愚笨,连毛笔也不会用。

    不过没关系,她说喜欢他。

    “陛下,你要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如此,我对您很用心的,所以这个月的月银……”江芙趴在榻上,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贺兰玥偶然发现江芙有偷偷囤东西的习惯。在床脚的盒子里、青花瓷瓶后的角落、妆台的夹层……有江芙保存的彩色石头、编织的手钏、崭新的钱引、完整的银杏叶、一块带着香味的檀木……这里就像是江芙搭建的窝。

    他很好奇,江芙如何能记得每个东西所在的位置。

    “陛下,这里是我们的家,我当然记得清。”她说。

    她说爱他。

    这是江芙的情感,他心里说。

    这是他的情感,甚至浓烈得多,他知道。

    数年后,他再一次挨了打。

    江芙被掳走后的第一日,他感到后背鞭笞的疼痛,那不是他的痛觉,而是来自江芙凛冽深刻的疼。汪文镜带着医官赶来,要为他的伤口敷药,被贺兰玥赶走。

    他一个人坐在江芙居住的殿宇,从未感觉如此空旷过,望着手中没有痕迹的话语,在黑暗中搜寻着江芙藏起来的东西。

    他的扳指,他给她的亮晶晶宝石,他为她系上的绦带,他赐给她恕罪的木棍,她悄悄从他发冠上扣下来的一粒金子,她从修梵寺柴房带回来他描字的佛经……都被贺兰玥找到了。

    她学着他小时候的样子,用指尖描摹佛经上刻着的字。

    从痴有爱,则我病生。若作圣解,即受群邪。

    她鲜艳的衣橱,包着糕点的油纸,常用的荷花瓷盏……最喜欢的蜂蜜香膏用了一大半,因为有蜜糖的气息。最讨厌的桂花香膏几乎没动,只因她有回涂过之后招来了蜜蜂,随后跑的飞快,险些撞在廊柱上,她够不着蜜蜂,便打了一拳柱子泄愤。

    他记得她仓皇的样子,安静的样子,跳脱的样子。

    可江芙此刻在哪儿呢?

    贺兰玥的伤口被雨水浸泡着,痛楚令人更加清醒。远处的荷塘泛起雾气,天上黑色望不到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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