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失格: 18、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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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被提醒,我只是个没人惦记的死小孩。”

    “有次我爸妈跟我打电话,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竟然破天荒地问我今年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我那会儿在看喜羊羊和灰太狼,里面不是有个青青草原嘛,我就特别想去见见真正的草原是什么样子的,我就说我想去草原,就这个当生日礼物就好。他们答应了。”

    “但后来的事你应该也猜到了,他们回了海市,也早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我想过跟他们提一下,但我最后还是没提。我觉得没意思。有些话你自己提就没意思了。”

    “我那会儿可能有点赌气心理吧,就想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去。但是等到我自己真的能去了,我发现我又不想去了。”

    “然后我才知道,我想去的从来都不是草原,而只是想体验有人陪着我一起去草原的感觉,就像那年我想偷走的不是那个赛车,而是收到礼物的感觉。”

    “但现在,有人送我礼物了,也有人陪我去草原了……”姜伶牵起我的手放到唇边,轻轻留下一个吻,“我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四野静寂,只有远近的虫鸣声,高低错落。

    关于姜伶的家庭,我没有具体问过,她似乎也不喜欢提。像这样主动提及,主动诉说她的那些过去、那些创口与不可说,还是第一次。

    银河在上。我心跳怦然。

    我被姜伶的情绪深深感染,我感到某种隐秘的联结在黑暗中悄然生长,把我和姜伶的灵魂绑在一起。

    当姜伶大大方方说爱我时,我爱她。

    当姜伶剖开她的痛苦,又立足于痛苦说爱我时,我进一步爱上了她。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趋利避害,不是人类的生物本能么?

    那么为什么,人会被充斥苦涩的、又浸满泪水的打动?

    又为什么,人在窥见爱人的痛苦时,才会感到真正握住了爱?才会感到被接纳与信任、才会感到前所未有的亲密?

    我看着姜伶,姜伶看着我。她额前的刘海蓬松发软,眼神干净到纯粹。

    我突然好想吻她。

    不止。

    想拥抱,想发疯,想狠咬她的肩膀。

    死死占有。

    这时姜伶抿了抿唇,“我是不是一下子说太多了?有点不好消化?你如果不想听这些……”

    “没有不想听。”我从放空中抽离,自证似的赶紧摇摇头,“相反,我喜欢你跟我说这些。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了解。”

    我想姜伶说出这些话,也许押上了什么宝贵的东西,比如说勇气。我必须要鼓励她,像这样的吐露心扉,才会有下一次。

    于是我交换似的说,“我也跟你说个我的事吧。”

    “大概是在我初中的时候,那会儿班上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兴起了一股旅游热。每次收假回来,身边的同学不是去爬华山了,就是去张家界玩了,我都插不上话。因为我连本地的动物园都没有去过,更不要说外省。”

    “后来回到家,我就跟我妈提了一下——我不敢直接跟我爸提,我跟我爸关系不好,我也怕他。总之我跟我妈提了就够了,跟她说了就相当于跟我爸说了。当然也不是强迫他们非要带我去哪里哪里玩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我们家能有一次以家庭为单位的出游。”

    “可能我的意愿确实通过我妈传到我爸那儿了吧,有一次我爸难得有兴致,说要带着我们全家去滑雪。结果东西都打包好了,人也上路了,车走到半路,我却晕车了,我爸怕我吐在车上,就骂骂咧咧地把车开了回去。”

    “好不容易盼来的出游就这么泡汤了,还挨了一顿骂——我爸说我是个没用的东西,又说我都知道自己晕车,还嚷嚷着要出去,简直就猪狗不如——呃,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他的原话其实比这要难听得多。我挺受伤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小一件事能让他生那么大的气。”

    “好过分。”姜伶没忍住替我打抱不平,“这么难听的话怎么能用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嗯……而且,其实我跟我爸提过,我上别人的车都不晕,我只晕他的车,因为他喜欢在车里摆味道很重的香薰。但那香薰后来还是摆在那车里,并没有因为我提了一嘴就被拿走。”

    姜伶没说话了,只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好半晌,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轻快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说,“没事,我不爱在车里放香薰。”

    心里蜷曲的一块被姜伶的话熨平,我笑了起来,“好。”

    “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动物园,不止动物园,还可以去华山、张家界,还有更多的地方。”

    “好。”

    我垂下眼皮,握紧了姜伶的手,“其实我说这么多,也是想说,就跟你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一样,我也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

    这次,姜伶看了我好一会才说,“谢谢。这种被你需要的感觉……很好。但其实,我会怕……”

    姜伶说着,握着我的手突然收紧。

    我定定地看向姜伶,看向我十八岁的年轻的恋人。

    夜风掠过草尖,像是大地在轻声叹息。

    在夜风里我问她,“怕什么呢?”

    “就感觉你太好了。如果哪天跟你分手了……我当然不希望有这么一天……但如果有这么一天的话,我会怕和你分手以后,我再也处不了别人了,会觉得……都没有你好。”

    我有些受宠若惊。

    原来我在姜伶心里,已经好到了这个程度么。

    我想对姜伶说你错看了,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好,或许只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或许只是你对我有了恋爱滤镜。

    你知道在我爸嘴里我是什么吗?

    ——是蠢猪、废物、赔钱货。

    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伦理上最亲爱的爸爸啊。

    多么讽刺。

    血缘上最亲密的人尚且这样评价我,我又何德何能,竟让你如此厚爱我呢。

    我张了张嘴,终于还是说不出口。我无法在这件事上做到坦然而毫无保留。

    我承认,我在家里没得到的爱与认同感,在姜伶这里得到了。我很迷恋这种感觉,如此温暖,让人上瘾。

    我便不敢托出我的自卑。

    我对谈恋爱虽然无甚经验,但也通过网络触类旁通地知道,感情里是存在博弈的。

    一个人如果把自己的软肋和盘托出,无异于把自己在感情里的筹码全部送给对方,这样会让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太过被动,从而不被珍惜。

    不是我不信任姜伶,担心因被动而被姜伶玩弄真心。

    或许姜伶在爱里不够成熟,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真心。

    我只是一直以来都处在一种不安的情绪中,被这种情绪笼罩久了,我便没法做到完全坦诚。

    我可以示弱,但又不能太弱。我需要让自己处于被怜爱的处境,但同时也要容许自己有被想象的空间。

    我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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