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 8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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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费这许多口舌。”

    “这花粉很贵,”项弦说,“你自己说的,要节省着过日子。”

    “他们怎么啦?”有孩子问。

    “着凉生病了。”项弦说,“所以晚上睡觉不能踢被子,对不对?”

    是夜,所有人乱糟糟地收拾出不少东西,萧琨挨个检查,卸去无用行装,送到城外码头前。运河中船只已备妥,孩子们舍不得萧琨与项弦,好不容易重聚,一起生活了不到一年,如今又要离别,都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萧琨挨个搂过抱过,吩咐查宁不可拖延,必须连夜出发,否则局势有变,只怕走不了了。

    船只沿着运河开始南下,前往苏杭之地。

    项弦则坐在运河两岸的灯火前,码头的木桩上,面朝河水倒映出的、如梦境般的繁灯。

    母亲去世的悲伤终于释放,令他哭得不能自已,哽咽不止。

    萧琨来到他的身畔,搂住了项弦,就像在风沙漫天、茫茫大漠上的那天,还给他一个拥抱。

    第82章 靖康

    洛阳驱魔司人去楼空,只有孩子们匆匆离开前,留下的满地杂物。

    项弦捡起一个布偶,放在房内床边,说:“胭脂把她的小宝宝给忘了。”

    萧琨检查每个房间,把乱糟糟的被褥叠好,说:“待会儿在船上发现,说不定又得哭个半天。”

    “你给她送过去?”项弦拿着那布偶,问道。

    “先替她收着罢。”萧琨答道。

    他不愿离开正悲伤时的项弦,按理说他们现在该做的,是马上回往会稽,像上次一般返乡奔丧,但金兵已到了汜水关,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贸然离开洛阳。

    两人坐在榻前,萧琨把手搭在项弦的肩上,朝着院中出神。

    “上次分别时,我便隐隐有了感觉,”萧琨说,“只不敢与你说。”

    “她一生精通命数推演,”项弦叹了口气,说,“虽然嫁进项家以后,很少再起卦,但想必对自己的寿数是很清楚的罢。”

    事实上项弦也察觉了,常有两口子中的一个老了走了,另一个过得两三年也将离去,当然,并非所有夫妻都如此,只是他见过不少这样的情况。

    当初他还觉得兴许有弟子们陪伴,母亲能活到八九十。

    “迎秋写了什么?”萧琨又问。

    项弦拆信,两人借着灯光端详,上面是堂姐的亲笔,大意是项母虽逝,但临终前无痛无病,她预感到将不久于人世前,特地留下叮嘱:如今中原一地是多事之秋,切记以家国为重,不可因小失大。

    项弦看着看着,又悲痛不已,痛彻心扉,呜咽起来,萧琨将他抱在怀中,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轻拍他的背脊,百般抚慰。

    项弦正悲伤时,突然间床下传来响动,“咯噔”数声,两人同时警觉。

    床底爬出来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睁着双眼,打了两个喷嚏。

    “泰宁?!”萧琨与项弦同时大喊道。

    只见那少年一脸慌张,忙不迭跑到一旁,在房内跪下,说:“我我我……我……”

    项弦当即收了泪,盯着他不说话。

    “我我……我,爹……我想,我……”

    萧琨:“……”

    项弦:“……”

    这少年虽也跟着叫他们作“爹”,却并非原辽国益风院的孩童,乃是老伍在关中寻找流浪孩子们时偶然碰上的一名汉人。

    他先天结巴,原本住在长城下的村庄中,是一户人家的遗腹子,因金人劫掠,跟着兄长辗转流浪南下。后来兄长病死,这孩子便孤苦伶仃,四处乞食,再后来,碰上了益风院的遗孤们,便混在其中跟来了洛阳。

    起初他只有一个小名唤安儿,老伍也不知该如何处置,直到项弦与萧琨迁署来洛阳后,便也正式收养了他,一视同仁,给他起了名字唤泰宁,乃泰然安宁之意,又令他跟着项弦姓项。

    泰宁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地方不仅仅在于结巴——他也将项弦视作养父,对萧琨与项弦都叫“爹”。

    “我想……想……”

    萧琨简直无可奈何。

    项弦却道:“不着急,先前我怎么说来着?慢慢地说,不要紧张。”

    “我想与……爹爹们……”泰宁跪在地上,憋得满脸通红,最后道,“在……一处。”

    萧琨长叹一声,船还没走远,现在带着泰宁起飞,很快就能追上,正好将胭脂的布偶给她捎过去。

    泰宁不住发抖,又开始朝他俩磕头。项弦道:“算了,让他留下来罢。”

    项弦偶尔会看见以查宁为首的孩子们欺负泰宁,毕竟他们全是辽人,只有泰宁是汉人,冲突难以避免,他当然知道泰宁在益风院里不合群。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每个人都要学会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萧琨知道项弦想说什么,便给了泰宁一点银子,说:“出去给爹打点酒回来,随便什么,不要桂花的,太腻了。再捎点下酒菜,自己想吃啥也买点。”

    泰宁收了银两,忙不迭地出去了。当夜项弦与萧琨便在院中对饮,秋意萧条,泰宁难得地不用与其他人抢食,吃了个饱,又去给他俩铺好床,早早地先睡了。

    项弦与萧琨大部分时候沉默,末了,萧琨为项弦奏琴,洛阳城沉寂无声,唯独琴音回荡。

    “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项弦击案,也随萧琨唱道。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

    夜深,项弦趴在案上,酩酊大醉,转眼就是天明。院外忽然传来嘈杂声,仿佛有骑兵经过,但很快,声音又消失了。

    “爹!爹!”泰宁趴在榻前,着急道。

    项弦宿醉头疼,总算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伸出手臂,搂了下泰宁,说:“萧琨呢?”

    “他往……城、城……外面,外面!”泰宁说。

    “打起来了吗?”项弦疲惫道。

    “是!是!”泰宁见项弦丝毫不紧张,便也镇定少许,寻思片刻后爬上榻,让他抱着自己,蜷在他怀里。

    “起床罢。”项弦说。

    项弦到井边洗漱,十一月间已颇有寒意,泰宁的呼吸里散发着白气,伺候项弦刷牙洗脸,项弦一脸没睡醒,脑子里还嗡嗡地响。

    清晨,项弦坐在台阶上,尚未完全回过神。

    “爹。”泰宁说。

    “嗯。”项弦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模样,这让泰宁一个结巴放心了不少。

    “你娘……死、死……死……”泰宁问道。

    “对,她死了,”项弦说,“是人就会死,别担心,爹现在好多了。”

    项弦看了泰宁一眼,摸了摸他的头,起身道:“走,咱们去驱魔司。”

    驱魔司业已修缮完毕,这半年来却一天也没入住过,缘因两人平日里都住在益风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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