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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蝎小说www.moxiexs.net提供的《千山风雪》 160-170(第10/16页)
路入庄,停在了一扇门前。
裴隗已经很老了,腿脚不便,这两年一直独居老宅,养病护陵。李霓裳叩开门,呈上访礼,对着出来的老奴道了来意,老奴进去,片刻后出来,将她领到一间堂屋,轻声道:“老家主,公主到了。”
堂屋光线昏暗,裴隗膝横拐杖,坐在窗前夕阳里,用苍哑的声音问她何事。
李霓裳行礼,先说了一番礼节的话,随即斟酌道:“胡德永其人,裴公是否知道?前些时日,他归乡前,对我提及,回去后,想作一部前朝故旧忆集,名字已经起好,《耄老闲笔记》,不是为著书流传,而是如老农记岁时,自藏纪念而已。又说因年纪老迈,从前事许多记不清了,更怕自己不知而遗漏,感慨旧僚零落,当世能帮他的,或也就剩裴公了。可惜路途遥远,只能抱憾。他对我颇多助力,我无可回报,常记念在心,这回因守城缘故,我恰好来此,想到裴公就在此安养天年,贸然造访,盼裴公解惑,回去后,我可转他,如此,也算是我为老宰公尽的一份心意。”
裴隗点了点头,脸上慢慢露出丝笑意:“公主不必顾虑。战事又起,早两年,我还能出一点力,如今是真的要服老了。你这回借兵,我也听说了,替裴家谢你。只可惜我当时在京中也不多,所知只怕所限。他想问什么,我若是知道,必无所不言。”
李霓裳欢喜道喜。裴隗呼人给她备笔墨。李霓裳起先胡扯,问了别的她知道名字的人。一一记录下来。问了几位过后,道:“还有一位宇文纵。便是不久前方去了的那位天王……”
她留意到裴隗原本和蔼的神色微凝,没说话,忙搁笔赔罪:“我知此人不该提及,说他名字,只怕都辱没贵府,只是看胡德永对此人颇多着墨,说,录诸公生平,无论忠佞贤愚,都应当据实直书,善恶皆可为鉴,一时疏忽了。裴公若是不愿听此人名字,那便掠过。”
“无妨。”裴隗沉默了片刻,道:“他想问甚,你说吧。”
李霓裳忙道谢,坐回去再次提笔,随即用若无其事的口吻道:“他说宇文纵年轻时,叛出朝廷之初,因裴大将军怀善,曾劝成其回头,后却又因朝廷出尔反尔,诱杀全家,断了他路。因时日长久,他年纪老迈,到底是崇正十六年,或十七年?又或那几年,如何一一对应,他记不清楚,很是苦恼。”
她说完,见裴隗闭目,似在回忆,片刻后,睁目,缓缓道:“初叛是十六年夏五月,复叛是次年二月。”
看来是真的了!只是还不知道更多细节而已。
李霓裳装模作样记下来,正待再迂回打听,却见他咳嗽了几声,面露疲色。
那老仆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道:“老家主,该吃药了。”
裴隗道:“就此罢了吧。一来我也年老混沌,不比胡德永灵清多少,即便记得,怕也是错。二来,我当年不过一个小小边将,即便有所知,也不过是管中窥豹,对他著书无益。”
他这是谢客了,何况年老体衰,李霓裳怎敢勉强,忙收笔,开口告辞。
裴隗留她用饭,听到她婉拒,说要赶路回去,也不勉强,吩咐人送客。
李霓裳便收起笔录,恭敬再次拜谢过后,跟随那老仆出门而去。
“且慢!”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唤声。
李霓裳转头,见裴隗凝目自己,等了片刻,却不见他开口,有些莫名。
再片刻,正待询问,听到他缓缓道:“公主路上小心。”
李霓裳感激言谢。裴隗不再说话。
她跟随身前的老仆出屋,走前,忍不住转头。
屋中夕阳已经黯淡下去。
老者还是那样端坐在案后,目送凝她。
他枯掌覆膝,远远望去,老屋阴翳下的身影,如锈枢般凝定,西窗棂的昏光勾勒他的半面,另半昏暗。
李霓裳知在这个风烛残年的裴家老叔祖这里,是不可能再问出些什么了。不过,这一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看来胡德永临走前说的应该是真。
十五年花朝节后,裴蕴静辞别回家。
十六年夏五月,宇文纵初次叛乱。应是当年年底左右,同意降。
十七年二月,短短几个月后,他再次反叛,原因是她的父皇出尔反尔,杀了他全家。
此后就是与朝廷长达几年的拉锯,最后败在大将军手下,远遁他乡。
这就是李霓裳理出来的当时时间的大致脉络。
虽然,这个新发现可以有助于理解天王为何迁怒裴家了,毕竟,大将军在中间有过转圜。但,事情回到焦点上。
实话说,他若因此缘故,在后来裴家落难北迁西州之时加以刁难,乃至做出有所强迫的举动,在李霓裳看来,还是出格了。
李霓裳如今所知的天王,随性情偏激,行事独断,但却还算是有度。
或许是年轻时的他,性情比如今会更加偏激的缘故吧。
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多知道的这点转折,并不能改变什么。
李霓裳不再多想了,将事情放下,吩咐上路。
第167章
167
夜幕低垂, 营盘内火光冲天,点点篝火,照得大片野地红彤彤一片。
北境的仗, 终于打完了。裴世瑛下令犒赏三军, 不限供应。
三军将士卸甲收戈,狂呼酣饮。篝火堆旁,烤全羊的油脂滴落在火中,滋滋作响,酒坛在粗粝的手中不传递, 未及倒进碗里, 便已泼洒大半。
远处传来战鼓般的跺脚声,这些北营的悍卒们酒兴上来,光着膀子,跳起战舞, 铁靴震地,轰轰有声,又有人扯开嗓子吼起粗犷的军歌, 立刻引得千人应和。歌声混着酒气直冲霄汉,连中军大帐前的帅旗都在声浪中猎猎翻卷。
打赢了这一场或能换来几十年和平的大胜仗, 怎样的欢庆都是不够的。
"痛快!这一仗砍得人头滚滚, 老子两把刀都砍卷了刃!"一名耍完战舞下来的虬髯校尉仰头,灌下一口烈酒,酒浆顺着胡须淋漓而下, 引来周遭一片大笑, 纷纷讥他跳舞跳得没有砍人利索。
这些都是最为悍勇的将士,也是此番跟随裴世瑜冲破铁骑阵的主力,拿的俸禄比人多不说, 平日在军中也是眼高于顶,甚至连普通的军官,都未必能入得了这些人的眼。
“对了,少主呢?怎的今晚都没看见他?”这校尉放下酒坛,张望道,“我敬过君侯,君侯满饮,实在给我面子!就是还没敬他,可不能先醉了!”
“我也是,方才想找,没找着!”一群伙伴纷纷应道。
“谁看见了,喊一声,咱们都过去!君侯不敢多劝,怕夫人会怪君侯,少主今夜是非要躺下不可的!”
全场又爆出一阵笑声。
夜宴开始后,裴世瑛便没找到弟弟了,因前来向他敬酒的将士太多,无法脱身,便叫侯雷去找,终于见到侯雷回来,借此脱身,来到营盘边的一个空旷地,问道:“人呢?”
“姚思安说,他往西去了,让他和君侯说一声,他有事,等空了,就去找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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