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飞: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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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停留,提步上楼去了。

    云华看着他的背影,一屁股重重跌坐下来,片刻,捂住脸大声哭了起来。

    这是这么多年来沈聿对她说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也是最无情的一句。

    方才小二上的烧酒此刻派上了用场,云华一杯接着一杯,也不顾及身边人的目光,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鼻涕眼泪流了满脸,一边哭一边喝。

    记不清喝了多少,云华再次从桌子上抬起头的时候,客栈大堂已经空空荡荡,只有头顶一盏孤灯,身边一道人影。

    沈非打个呵欠:“酒醒了?酒醒就回房去睡吧。”

    云华毕竟是个姑娘家,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不太合适。

    云华意识回笼,沉默一会儿,问:“沈聿跟陛下到底怎么了?”

    沈非瞧她一眼。

    云华涨红了脸:“我没别的意图,我就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说不定我能出出主意呢。”

    沈非顿了片刻,说:“陛下以前是永昭公主,你应该知道吧,公子不小心让大梁亡国了,也间接害死了陛下全家。”

    简单一句话,云华蓦然瞪大了眼,“怎么会这样!”

    她紧接着疑惑问道:“为什么说是不小心呢?”

    沈非叹口气,饮了一杯残酒,说:“公子当时为了不让大魏攻下梁国,照着大梁舆图制了一张假舆图出来,这图细微之处错漏百出,更略去了很多重要关隘,本来觉得已经万无一失,谁知道,大梁还是没挡住将军的攻势,最后亡国了。”

    云华匪夷所思:“这……按理来说不会啊。”她追问道:“会不会当时还有别的细作传去的消息?或者是真假图搞错了,将军手里拿的其实是真舆图呢?”

    沈非忽然愣住了。

    这么多天以来,他眼看着沈聿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人眼见着消瘦下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从没想过这件事还有这种可能。

    他忽然想起上一个侍奉沈聿的长随,听说他在沈聿从大梁返魏之后就忽染重病,暴毙了。

    沈非喃喃地道:“沈安……难道……”

    云华也愣住了:“沈安?”

    沈非没有看到她异常的神情,只以为她疑惑沈安是谁,便解释道:“沈安是当年陪着公子去大梁为质的长随,可他早就死了。”沈非垂下头,“这件事死无对证了。”

    云华皱着眉,没说话。

    沈非摇头长叹一声,站起身,“郡主早些歇息吧,沈非回房歇息了。”

    云华却忽然喊住他:“你……知不知道那个沈安,长什么样子啊?”

    沈非有些诧异,但还是摇头:“我没见过此人,只知道他身形高瘦,不怎么说话。”

    云华点点头,神思似乎有些恍惚。

    沈非看她几眼,确定她没什么大碍,这才上楼去了。

    云华一个人坐在空寂的大堂里,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出神,脑子里乱七八糟,一会是沈聿说的话,一会是一个男人模糊的脸。

    她独坐许久,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翌日沈聿和沈非启程时,正看见云华那间上房有店小二进出,沈非过去站在门口,问了句:“小二,昨日住在这间房的女客呢?”

    小二响亮地回了一声:“这位爷,那位姑娘天刚亮就走啦。”

    第96章 亲征

    秋风送爽。

    沈忆下了朝回御书房, 路上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朱红的宫墙根下,云华郡主穿着觐见时穿的朝服,有模有样地朝她行了个大礼, 说:“参见陛下,今日冒昧拦了陛下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沈忆坐在步辇上, 只觉十分新奇。

    因着沈聿的缘故, 云华一向不喜欢她。当初沈忆和季祐风成婚后成了云华嫂嫂, 云华见着她也是爱答不理的。后来改朝换代了, 沈忆特赦他们这些前朝的皇亲国戚囫囵个儿地留在京城里,多少人感恩戴德巴结她,偏就云华, 连谢个恩都不肯。

    谁曾想今儿她这样态度软和, 竟主动求见她,真是破天荒地头一遭了。

    沈忆其实不是个有多大度量的人,云华和她积怨已久,若放在以前, 云华主动求见,沈忆必得挖苦几句, 可现在她成了皇帝, 虽说能计较的事更多了, 但她也不想计较了。

    沈忆抬手示意停轿, 但没有从步辇上下来, 她开门见山:“有事?”

    云华也很直接:“中秋将至, 我想见见我四弟。”

    “可以, ”沈忆语气很淡, “有什么东西交给下人, 他们替你送进去。”

    云华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坚持说:“我不送东西,我只想和他见面说说话。”

    沈忆抬起眼,这才正儿八经地看了她一眼。

    看在往日情分上,沈忆高抬贵手,没有要季祐风这个废帝的命,只将其圈禁在西宫,放在她眼皮子底下死死看着,但饶是如此,朝里还有几个老家伙蠢蠢欲动想着复魏,沈忆让人把西宫围成铁桶都来不及,又怎会轻易放人进去呢?

    沈忆视线压下来,没说话,只这么看着她。

    天子居高临下的审视,即便没有一句话,也足够让人汗流浃背,但云婳毫不畏惧地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

    沈忆看她半响,说:“好,朕准了。”

    云华得了口谕,立刻告退了。

    圣驾继续慢悠悠向御书房去。

    阿宋看着云华的背影,低声说:“陛下,您不担心……?”

    沈忆道:“无妨。”

    直觉告诉她,云华此行不是为了与季祐风共谋反叛之事。退一万步,即便真的出事,她已不是刚登基时的沈忆,就算这兄妹俩真的伙同前朝准备造反,她也完全兜得住。

    却说云华一路向西宫行去,越来越荒凉偏僻,走了两刻钟终于到了那扇破败的朱门前,经过一番从头发丝到脚指头的仔细搜身,这才进了宫门。

    刚进到内室,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云华下意识皱了皱眉。

    床幔后响起一道缥缈的男声:“我这个药罐子,让郡主见笑了。”

    云华循声望去,瞳孔微缩。

    太瘦了。简直像一副洁白的骨架摆在那里。

    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男人躺在床上,只是初秋的天气,他已经裹了层层锦被,饶是如此,脸色仍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两只皮包骨头的手腕从宽大的袖口中探出,在锦被上轻轻交握,淡青色的血管自手背上凸起,血液在其中无声无息地缓缓流淌。

    云华定了定神,迟疑着问:“你——”

    季祐风靠着软枕,淡淡说:“快死了。”

    殿中忽然沉寂下去。

    其实云华跟这位脾气看起来很好但其实十分难以接近的四弟并不熟。

    帝王家的亲情本就浅薄,尤其他们有一个叫季玄的父皇,这亲情便相当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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