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飞: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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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想挤出一个歉疚的笑,却根本笑不出来,她甚至没注意到季祐风又说了什么,便自顾自转过身去。

    丫鬟已经把芫荽下进锅里,沈忆盯着那青翠欲滴的菜叶一点点没入奶白色的骨汤里,直至消失不见。

    她当然不会记错。她怎么可能记错。

    原以为七年后重逢,季祐风或是没认出她,或是不太记得那些事了,可,人的喜恶是很难改变的。

    若这次季祐风没有对她说谎,那大抵只有一个可能。

    当年,那个吃不得芫荽的少年,她的阿淮——

    不是季祐风。

    可季祐风和阿淮分明长相颇为相似,连鼻尖上的那颗痣都一模一样,要说他们不是一个人,沈忆实在难以相信。更何况,那是梁国以重军千里护送而来、代表着两国一时和平的质子,事关重大,怎么可能会不是季祐风?

    一顿香喷喷的拨霞供,沈忆味同嚼蜡,心不在焉地随便夹了几片肉嚼几口咽下去,根本没尝出味道,更没有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已经很少动筷。

    四人酒足饭饱,沈忆看着前面弹琵琶的女子半响,忽然开口问道:“会弹《春和景明》吗?”

    女子默默点头。

    这在梁地是很有名的曲子,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酒肆茶楼的百姓,都耳熟能详。

    沈忆转过头,看着季祐风似笑非笑道:“殿下,阿忆奉上一曲,就当是给殿下赔礼了。”

    季祐风笑道:“我怎会责怪你,不过倒确实很想听听你的尺八,阿忆若是愿意露上一手,自然是再好不过。”

    沈忆微微一笑,不再说话,摸出竹管,眼神示意琵琶女跟上,便吹奏起来。

    一曲毕,湖面上依稀余音袅袅,沈忆收起尺八,笑着看向季祐风:“殿下觉得如何?”

    季祐风拊掌道:“阿忆的尺八,真叫人闻之欲醉,便是有高人指点,恐怕也要学上十年才能到如此境界,我实是佩服,佩服。”

    沈忆笑笑,转了下竹管,似是漫不经心地道:“那……”

    “殿下以前可曾听过这首,春和景明?”

    第36章 许愿

    季祐风摇头道:“我并非第一次听尺八, 可这首曲子,的确是我第一次听。”

    船篷中忽而陷入一瞬间的寂静。

    沈忆望着这个苍白俊美的男人,他仍和素日一般平和温雅, 看不出丝毫说谎的痕迹,微笑着给她的试探画上终点。

    怪不得当年她问阿淮名字时,他没有让她喊季祐风。

    怪不得她从未听阿淮说过他先天体弱, 难以长寿。

    怪不得每每她问到阿淮在大魏皇宫里的生活时, 他总是语焉不详, 草草带过。

    怪不得阿淮对父亲续弦耿耿于怀, 却毫不介意被皇帝送来当质子。

    原来是因为皇帝并非他父亲。

    原来是因为,阿淮根本不是季祐风。

    沈忆握着竹管的手指攥得极紧,指尖已隐隐泛白, 她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在此之前, 她其实是怨他的。

    怨他当年不告而别,怨他经年再见竟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也怨他对她满心的委屈一无所知。

    可如今知道他大抵不是阿淮,所有的怨都没有了, 她忽然松了口气。

    她抬起眼,第一次用看盟友的眼光细细端详这位温和矜贵的翊王殿下。

    他长相俊美, 风度翩翩, 除了最开始误会她朝三暮四, 他们一直相处得还算不错, 甚至算得上愉快。

    即便他不是阿淮, 沈忆想, 她也是愿意嫁给他的。

    阿淮就像她在少女时代做的一场梦, 此生能有这样一场爱, 她已没有遗憾了。

    很多年以后, 她垂垂老矣,也许是孤身一人,也许有一位相敬如宾的夫君,当某日她坐在桃花树下的摇椅上闭眼晒着太阳时,或许会想起当年那个懒洋洋的午后,少年轻轻吻她的唇,她也许会忍不住微笑起来,对自己说:“瞧,曾经,你也与一个人那样相爱过啊。”

    只是这样想着,一个男人的面孔却猝不及防地闯入了脑海。

    又冷又俊的一张脸,眸底深邃,幽沉莫测,静静地望着她。

    所有思绪戛然而止。

    沈忆连呼吸都停了一瞬,过了片刻,她看了眼四周,问道:“他们俩呢。”

    不知何时,船篷中只剩了他们二人和那个琵琶女。

    季祐风道:“他们一起出去了。”

    沈忆一怔。

    片刻,她垂着眼,笑道:“兄长现在每天和枕月姑娘成双入对,想来过不了多久,沈府就能添一位新人了。”

    浓密的黑睫垂下,遮住了少女毫无笑意的眸底。

    季祐风笑笑:“随他去吧,以连卿的岁数,若非因为他出家耽搁了好些年,早成家了。”

    他没有说,他其实颇为享受和她独处的时光,哪怕只是两人对坐,她说话,他静静地听。

    可沈忆站起身:“我去看看。”

    少女撩起帘子,一闪身出去了,纤细窈窕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只剩那道帘子微微在空中晃动。

    男人静坐着一动不动,他盯着那微微晃动的帘子,微微失神。

    沈忆走出船篷,一眼便看到船头站着的两人。

    他们正摆弄着莲花河灯,挨得很近,两人面上皆是浅淡的笑意,在月色下透出朦胧的情愫。

    忽然有只河灯被夜风垂落在地,两人不约而同地弯腰去捡,沈忆看到女人白皙的指尖好巧不巧地碰到了男人的手背,不过一瞬间的碰触,两只手便各自移开了。

    沈忆向后倚在船篷上,不由得想——

    出来做什么呢?

    她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跟季祐风促进一下感情的。虽然他也许不是阿淮,可他是货真价实的大魏四皇子,她日后的计划,没了他不行。

    可双脚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站在了这里。

    枕月这时看到了她,朝她招手:“沈姑娘,过来放河灯祈愿吧。”

    沈聿半背对着她的身影微微僵了一瞬,缓缓转过身来。

    “好啊。”沈忆笑笑,走了过去。

    这时季祐风也出来了,四人聚在一处,各写各的河灯。

    待都写好了,季祐风道:“阿忆写的什么?”

    沈忆一本正经地道:“希望婚事顺利。”

    季祐风不由笑了下,他想起这姑娘初次同他提起婚事时,他因着对她和沈聿的误会,只觉得厌烦且荒唐,可事到如今,心境竟已是大不相同了。

    季祐风又问沈聿:“连卿呢,该不会也是希望婚事顺利吧。”

    满京城闻名的翊王殿下惯是出了名的温和脾气,可如这般言语带笑地调侃人,却也属实并不多见,可见是心情很好。

    沈聿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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