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铸命: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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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家仆出声道。

    慕慈心顿了顿,往外看去,却见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修者站在门边,他手边还牵了个穿白衣的少年,眉心有一点红,年纪与他差不多大小。

    他看见上官夫人笑眯眯地迎过去,用平日里绝对不会对他用的语气奉承着,说什么“可惜”“同修”“仙陵与天武台”如何如何,应该是在借着母亲与宋夫人当年的同修之谊在寒暄,感谢孟知还能在百忙之中还带着弟子过来吊丧。

    他看着慕章和慕姿收敛了倨傲的神情,主动和那个寡言的白衣少年搭话,后者却始终不冷不淡,偶尔点头,得体却又疏离。

    宫无岁站在这段回忆里,沈奉君一出现,他立马就把慕慈心忘得干干净净,他还是第一次从别人的视角去观察沈奉君,慕慈心的母亲去世时,沈母已故去多年,孟知还此时还带沈奉君上门吊丧,已然仁至义尽。

    沈奉君和慕章慕姿略说几句,又敬了香,就不再言语,仿佛只站在那里,就无端让人觉得遥远难以接近。可宫无岁始终记得五岁那年沈奉君离家出走,为了一只小羊从天亮等到天黑,能对一只羊羔温柔的人,又会遥远到哪里去呢?

    他忍不住出神,目光又下忽然被角落里的慕慈心吸引,这人不言不语,也不上前,他只是静静看着沈奉君,瘦削的身影站在角落阴影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葬礼之后,孟知还要带着沈奉君回仙陵,慕慈心也要启程回佛寺,他们在天武台外再见,慕慈心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和沈奉君说了第一句话。

    他好奇道:“你不喜欢我兄长和姐姐吗?”

    沈奉君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

    慕慈心道:“可是他们笑着和你说话,你很冷淡。”慕章和慕姿从来没那样笑着和他说话。

    沈奉君道:“因为不熟。”

    因为不熟,所以不必看人脸色,曲意逢迎,慕慈心像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回答,他性格软弱,从来都只会笑脸相迎,而不敢拒人千里。

    他呆呆看着孟知还带着沈奉君离去,没过多久又跟着家仆回到寺庙,他母亲的死像是一场大雨,大雨过后,生活又变得平淡起来,他每日洗衣做饭,念佛诵经,两耳不闻窗外事,他给山下的农户挑水打柴,人人都夸他是慈悲为怀的好孩子,他总穿着一件洗旧的青色素衣,偶尔给暴雨后的蚂蚁造桥。

    山下有位有眼疾的婆婆,见他年纪轻轻就出家受苦,身体瘦弱,就总是偷偷做了小鸡炖蘑菇送到他手里,师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就这样又过了四年,一日他在佛堂诵经,门外忽有人道:“善忍,有人找你!”

    这话似曾相识,慕慈心心中一跳:“就来。”

    这回的信是慕啸亲笔,他说风诏神花府在办文会宴,拜帖已经送到了天武台,让他收拾收拾陪他们一起过去。

    他觉得奇怪,因为平日里这些宗门间的宴饮应酬他都是不必去,但既是父亲的嘱托,他也不会推辞。

    他收拾出两件体面的衣衫,跟着天武台的赴宴的队伍来到风诏,只是他没想到,慕啸会带他赴宴,只是想借着母亲和宋夫人那一点点情分,想要促成慕姿和阙主的婚事。

    四年未见,慕章的修为越发进益,慕姿也出落得楚楚动人,他们二人的倨傲远胜从前,只是年岁渐长,已经学会了伪装。

    刚到神花府,慕章就和一个乞丐发生了争执,就是当年慕章污蔑喻平安偷盗那一幕,这是宫无岁和慕慈心初相识,宫无岁记得清清楚楚,对方也一样。

    “稚君,你当年那样维护我,我其实是很感激的,我视你如知己,”一道轻柔的声音穿过记忆突然钻进耳朵里,宫无岁顿了顿,这才发现是慕慈心在他脑子里说话。

    神花府那一个月,他虽受尽侮辱,却是他平生最高兴,最意气风发的时刻。

    “我也感激阙主,要不是他拒婚,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在父亲和姐姐脸上看到那么气急败坏的表情,所以就算我在神花府受辱是因为他,我也没那么生气。”

    “那你还恩将仇报?”宫无岁简直不能理解这人,很想把他掐死。

    “我敬重你们,所以就算目睹你们这对贱人在水榭的荷丛中错乱颠倒不知检点,我也没把这个秘密告诉过其他人。”

    宫无岁一怔:“什么?”

    那天晚上……慕慈心居然看见了!

    他正想着,却见眼前画面一转,觥筹交错时,慕慈心正带着喻平安吃东西,谁知才吃了一半,喻平安忽然惊慌失措地翻自己的袖口:“啊啊……老虎……啊啊老虎丢了!”

    这是白天买的,慕慈心担心他发作,只好一遍安慰他一边起身去找:“你坐在这里,我去找。”

    他提着灯,沿着白日里走过的路一一找过去,找了两刻,终于在莲池水榭外的草丛找到了滚落的布老虎,正要提灯折返,却忽听荷丛中传来一声水响。

    他微微一怔,连灯都不敢提,只鬼使神差似的上前几步。

    黑暗之中,他只看得见窸窸窣窣的荷丛和晃动的水声,直到他听见一声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吐出的字句断断续续地传进慕慈心耳中:“沈…奉君…嗯…我帮你舔舔……”

    是宫无岁……还有沈奉君。

    慕慈心霎时僵立在原地,进退两难。

    他抬眼盯着黑暗中模糊的池塘,有些困难地找到那一叶隐秘的小舟,他听见宫无岁在断断续续说话,沈奉君偶尔回应一两个字,紧接着连说话声都没了,因为小舟越晃越急,水声越来越响,他只听得见水响,连荷花都在这震天撼地的动静里被压倒好几支,直到一前一后两道落水声接连响起,浑身僵硬的慕慈心才像陡然被人推了一把,如梦初醒。

    他脑子里乱作一团,还来不及想些什么,两条腿已经带着往外走,他逃出水榭,逃回草丛,捡起地上的灯笼准备回会场,谁知才到半路,却遇上了来寻人的宫照临,只能装作无事发生地陪他们一起去水榭找人。

    宫无岁眼睁睁看着他在黑暗中听了好半天墙角,最后还若无其事地全身而退,一时目瞪口呆。

    怪不得在弃颅池底慕慈心会说早就看出他和沈奉君有私情!原来……原来是这样!

    可是就算他和沈奉君真的有什么,这和慕慈心后来的报复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是因为他看不惯男人和男人吧?简直莫名其妙!

    还是说……他眼皮一跳,突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等等!你不会是喜欢沈奉君吧?”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慕慈心一顿,宫无岁又道:“不喜欢他?不会吧,难不成你喜欢的是我?”

    慕慈心听罢,顿时沉默下来,但这种沉默不是被人戳中的沉默,反而是一种近似失语的沉默。

    好半晌,慕慈心才道:“宫无岁……不是所有男人都对断袖感兴趣。”

    宫无岁张了张嘴:“……那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慕慈心却不说话了,只专心施法,画面又一转,从神花府转到了别处。

    文会宴结束后不久,宫照临和宫无岁临时有事走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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