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49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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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下棋。

    帝尊黑子先行,势如破竹。

    圣人的白子,如影随形。

    以东洲为棋盘,两位棋手此时皆已下场。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

    魔兵渡江,象征着东洲已经收入囊中大半,目前的仙门联军暂时组织不起这等规模的反击。

    接下来,道门已无与他一战的可能,他若想取其腹地,也是探囊取物。

    魔兵拿下沿江的青川城,城中守备空虚,大抵是修士听闻魔兵南渡,已经闻风而逃。

    他们没遭遇什么抵抗,就在此短暂休整,恢复战力。

    “从东洲返回北渊的退路被封,此事为真?”萧珩虽然想过可能被封,但没想到他们前脚渡江,后脚圣人就行动了。

    虽然他们在东洲大捷,暂时不用折返。可往后呢?

    他们总不能为了避战,一直被圣人堵在清江以南,怎么回北渊?

    “倘若从东洲折返可能遇上圣人,是想逼我们取道西洲?”殷无极抖过魔兽的缰绳,揣度着谢衍的想法。

    他道:“西洲与北渊并不毗邻,我们若要从西洲取道,要绕很大一圈……何况佛宗还未正式参战,既然未下场,本座暂不打算树敌。”

    殷无极与道祖一战,虽然仗着年轻赢了下来,但是他也被迫动用了太多魔气,以至于有些压不住心魔。

    连行军时,他都屡屡精神错乱,甚至眼前还有幻象。

    他疲惫地阖上眼,“先不想这么多,本座的本意,也不是将仙门赶尽杀绝……倘若攻下清净山,取得长清宗,就足以把仙门逼上谈判桌了。”

    殷无极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撑到与圣人对抗的时刻。

    战争是为取得利益。他要以胜利者的姿态坐谈判桌,才能在结束战争时得到最大的收益,为北渊洲赢得真正的立足之地。

    殷无极想争取的东西,非战胜不能得。

    可是想要把仙门逼上谈判桌,一定是仙门走投无路时。

    若他不能战胜圣人谢衍……

    仙门绝无可能低头。

    魔兵在城中整顿三日。沿途商铺关停,家家闭户,一派萧条。

    仙门城池,排斥魔兵也是必然的。

    殷无极没在意,他只觉得累,到了已经人去楼空的城主府,他设下结界,回身一顾,道:“本座需要休息一阵,萧元帅,这几日辛苦你了。”

    “……还成不?”

    “撑得住。”

    “要不要把将夜叫过来。”萧珩倚着门,皱眉,“你让他接替你,潜入仙门去查罪魁祸首了?”

    “他还有仇未报。”殷无极像一片漂浮的幽魂。

    他安静地道,“他左右都在东洲,刺客来去自如。等我真的撑不住了,会叫他来的。”

    萧珩听懂了言下之意。

    两人不再对话,殷无极回到府内,把自己扔在床上,才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疼痛共同涌上来,几乎撕裂他的身体与精神。

    道祖毕竟是圣位大能,虽然已然衰老,没有与他拼命决死的意思,但是他的逍遥游也极其难缠。

    为了摆脱他的道术,殷无极消耗了太多魔气,心魔有些压不住了。

    他气血逆流,几乎发了疯,在半睡半醒间,满眼都是在江岸薄雾之中,微微飘荡的白衣圣人的身影。

    宿命之敌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好似洞穿了他的胆怯与懦弱。

    他退避了。

    现在仔细想来,圣人应该也没有那么多的精锐足以支援东洲,中洲内忧外患交加,他居然敢离开中洲……

    空城计吗?

    真是拿捏住了他啊。

    知道他不敢拿魔兵去赌。

    “刚与道祖交过手,本座遇上他,哪里有空闲思考他到底带了多少人,光想着的就是这样的状态赢不了……”

    万籁俱寂,屏风遮蔽,唯有烛光熹微。

    殷无极平躺在床榻上,手臂遮掩赤色的眼眸,他似乎处于安静的疯癫中,心想:

    “即使是以全盛的姿态迎战圣人谢衍,我也未必敢说自己能赢,何况是那种情况下。退是对的,但是……”

    “你怕了。”

    忽然间,他的脑海里响起声线相似,却诡谲的声音。

    心魔。

    “……”

    “你害怕与谢衍对决。你既怕输给他,葬送北渊迄今为止的战果;又怕杀死他,手刃最亲最爱的人。”

    殷无极坐起身,单手覆盖额头,冷冷地道:“别说了,我没有怕!”

    深色的帘幕是放下的,殷无极看去,却见一帘之隔,有着几道黑影好似俯身,隔帘用讥笑的眼神看他。

    无涯君的声音忧悒,他轻抚无涯剑身,道:“我为师尊而生,也为师尊而死。”

    “谢云霁既是你的恩师,亦是你的毕生所爱,你的剑都是他教的,你如何能用他教你的剑去杀他?”

    谢夫人的影子窈窕纤细,他以罗扇遮面,声音温软,却隐含刚烈决绝,“你若杀了夫君,我去殉他的棺椁。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是要随他一起的。”

    另一个背着身,即便隔着帘幕也不与他对视的青年,身形挺拔,长发高束,声音冰冷道:“本王不愿承认,忘却了‘启明’之理想,也没有保护好启明城的你,是未来的我。”

    “殷别崖,你且问自己,你掀起战火,让生灵涂炭,口口声声说着要为魔民复仇,却只为平息你心里的愧悔。”

    “你不但没有保护好你的百姓,更是让无数士兵为你出征,血洒江中,永不还乡。”

    “你征战争税,一道又一道。你说,这是为了他们好,为了在五洲十三岛为他们赢得地位,然后心安理得地使用民力。”

    “殷别崖,你配为人君否?”

    “……住口!”

    一帘之隔,黑影似乎更贴近了。

    烛光微弱而阴森,每一张脸都倒映在帘幕上,如出一辙的笑容。

    “殷别崖,倘若谢衍站在你的面前,你敢与他交战吗?”

    殷无极被心魔的质问逼迫的汗湿重衣。

    他即使闭上眼,那声音依然在他的耳畔回荡,震荡着鼓膜。

    “倘若与他狭路相逢,你杀的了他吗?”

    “殷别崖,你不会出不了剑吧?”

    一夜无眠。

    结界紧紧封闭,魔气几乎倒行的殷无极蜷缩在冰冷的被衾里,原本的玄色里衣,几乎被濡染的血黏在身体上。

    深刻的魔纹烙在他的皮肉里,如同白瓷上的裂纹。

    殷无极越是动摇,流血越多,皮肉绽开,却被魔躯快速修复,满床深红近黑的血迹。

    他浑身是伤,呼吸粗重,精神徘徊在崩溃边缘,却听萧珩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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