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雪: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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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照清爸爸有点小钱,在外面一直花擦擦(花心留情)的,姘头的传言一个接一个换,但一直没被李觅抓到过切实证据。加上李觅自己娘家条件一般般,就是上海最普通的那种普通人家,在九零年代,嫁给沈照清他爸算是高嫁,不仅仅经济条件受益,工作也有点仰仗他,父母家人都劝她忍一忍,反正没证据,就当不知道算了。

    日子嘛,都是这样过来的。

    最后,转折还是发生在了沈照清身上。

    沈照清从记事开始,就知道他爸爸和别人爸爸不一样。

    以前他们住在新房子里,小区里的邻居也会议论,说他爸爸压根不喜欢他、也不想要他,是因为他妈妈未婚先孕,怕传出去丢人,才不得不结婚的。

    也因为父母之间的感情问题,沈照清还是丁点儿大的时候,就一个人呆在家里。

    李觅不想面对婚姻的残缺,忙着做出一番事业扬眉吐气,宁可天天加班做业务也不愿意回去。但她又怕沈照清出事,只好把家门反锁,让他一个人乖乖在家,不许他随便出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他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非常不愿意开口讲话,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不够亲热,一点都不像个小孩。

    直到大半年前,沈照清幼儿园大班快毕业前夕,生病一个人在家休息的时候,意外撞见了他爸带着个陌生女人回家,彻底捅破了这场貌合神离的婚姻的遮羞布。

    沈照清他爸看到他走出来,当时突然恼羞成怒,拿皮带抽了他两下,把人后背都打伤了。

    李觅得知此事后,终于下定决心离婚。

    “……所以这些时间,家里一直乱七八糟的,唉。我也没办法。”

    李觅是做业务的,之前的业绩有一部分靠沈照清他爸和他那些朋友支持,突然撕破脸,她必须得抓紧跑客户,把缺掉的业绩补上。

    毕竟不是铁饭碗,这种时候她要是不小心丢了工作,坐吃山空,以后连孩子都要养不起了不说,打官司也有可能拿不到沈照清的抚养权。

    “沈照清他爸不想分钱给我和儿子,我找了个律师在准备打官司,他就上门来闹来找事。他一直不喜欢沈照清,嫌他不够活泼嘴甜,不爱讲话,带出去吃饭也没法给他挣面子。我怕孩子一个人在家,万一又像上次那样被他打了……阿姐,求求侬……我实在是……”

    罗英听完,脸上的表情也是沉甸甸的,有些不是滋味。

    她倒不是同情心泛滥,单纯是因为喜欢孩子,平时桑悦再调皮都不会打她,气急也只是破口大骂,突然听到沈照清被他爸下狠手打,以为人母的立场,心里难免对李觅生出了些同仇敌忾的情绪。

    “沈照清这么听话这么乖,我家桑悦要有他一半懂事,我真是笑也笑不动咧!他爸也真是……”

    罗英越说越生气,大手一挥,扯着嗓门道,“下次他再来,你过来叫我,我帮侬骂死特伊。”

    桑悦一家人都是有点爱管闲事的精神在身上的。

    或者说,因为生活在弄堂里,一家一家挨得近,又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这里大部分人都有点这毛病。

    市井里头的烟火气,大多从人与人的交往中产生,有时候也是说不上好与坏的。

    因而,罗英脑袋一热,答应了李觅的请求。

    深冬腊月,沈照清戴上小口罩、背上消毒水和李觅准备的各种进口小零食,开始天天到桑悦家“走读”。

    桑悦是拖延症大王,寒假已经放了一个多礼拜,马上就要过年,薄薄的一本“寒假生活”还和崭新的一样,连翻都没翻开过。

    这下,家里多了沈照清,她更没心思写寒假作业了。

    俩孩子每天凑在一起,脑袋碰脑袋,研究那两个水仙花,给它换水,期待着它像葱一样拔地而起,快快长大开花。

    沈照清还从外婆家看到了桑悦的相册,里面放了她从小到大拍的许多照片。

    桑悦出生的时候就是个胖团子,足足九斤重,是名副其实的“九斤姑娘”。罗英痛了一天一夜,因为她太大只,怎么都生不出来,只能转去了剖腹产。

    这事儿被罗英念叨了无数次,桑悦耳朵都要起老茧了,真不想再和沈照清讲一次,便生硬地转移话题:“沈照清,你小时候的照片呢?”

    沈照清抬头看向她,眼神里也是凉凉的,轻声答道:“我没拍过什么照片。”

    2003年,数码相机已经问世,但桑悦家依旧在使用胶片相机,是美国科达牌的,拍完一卷就去照相馆里冲出来,再换上一卷新的继续拍。

    胶卷和冲片都要花钱,还有废片风险,但对两家人来说,这不算什么消费不起的东西。连罗英那样节约的人,都愿意给女儿拍点莫名其妙的照片记录成长。沈照清家条件明明更好,却说他没什么照片。

    桑悦已经从罗英那儿听说了沈照清家的一些事,但还有点似懂非懂,只知道他父母都不够称职,使得罗英语气中十分义愤填膺。

    她拍拍他的肩膀,孩子气地安慰道:“肯定是你爸爸妈妈工作太忙了,没空给你拍,不像我家那么多大人啦。沈照清,没关系的,下次我让我妈妈给我拍的时候,也帮你一起拍。”

    说着,桑悦又想到了外公最近帮忙拿回来的相片,其中有几张是之前国庆的时候、罗英帮她和沈照清拍的合影。于是,她立马大呼小叫地喊“外公”,踮着脚在五斗橱上翻来翻去,让外公也帮她一起找照片。

    有外公在,桑悦没费太多功夫,从一堆乱七八的东西里,找到了那个印着“科达照相”的相片袋。

    她把一叠照片都倒出来,挑挑拣拣,选了张两人都笑得很好看的合影,爽气地递给沈照清。

    “喏,这张给你了。要好好保存啊。”

    沈照清愣了愣,接过来,问她:“你不要了吗?”

    “这里还有几张呢。而且,还有底片在,”桑悦怕沈照清不拍照不懂,很耐心地给他解释,“有底片就能随便印很多张啦。想要几张有几张。你就拿着吧。”

    沈照清点头,非常郑重地将照片收进了书包里,“知道了。”

    ……

    这么悠闲地一天接一天,转眼间,弄堂里已经有了过年喜气洋洋的气氛。家家户户都在门上贴了对联,包括后面公用的石库门,也都换了新对联。

    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桑悦外婆就会在窗台上挂上两条鳗,开窗又吹又晒的,等到年夜饭之前再拿下来,用盐腌过、再蒸着吃。

    桑悦不爱吃这种硬邦邦的鱼,但她很喜欢坐在沙发上靠背上头,仰头看着挂在上面的鱼一摇一晃,好像不会发声的风铃一样。

    然后,随着它一点点缩水发干,年夜饭就将要来临。

    今年的大年夜是1月31号,一月最后一天,也是全年里最重要的一个节日。

    上海是没有“小年”这一说的,只有小年夜,在大年夜前一天。小年夜当天,李觅的工作结束,早早就提着年货礼物到桑悦外婆家来,郑重道谢过后才将沈照清带回了自己家,要开始打扫卫生,准备过年。

    桑悦观察了一下,水仙的花苞已经若隐若现,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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