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 7、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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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张殿成胶着对峙。

    张殿成似乎已经撑到极限,弓着身子,紧紧攥着胸口的袍衣,两行浊泪滑过纵横沟壑的脸,向皇上诉苦:“老臣与夫人上了年岁才得这一子,又不足月,生下来就身体虚弱,家里人捧在手心都怕摔了,今早好好地出了门,怎么就没了呢?”

    张殿成双鬓已染白霜,他不似那些满脑肥肠的官员,身子骨精瘦结实,一看便知确实是为凜朝劳心劳力做事的,不枉贤名在外,如今老年丧子,一下苍老了不少。

    当真世事难料,陈良玉无论如何没想到,堂上痛哭的老者,数日前还曾在众人驳议时为她执言道:有才堪用,何拘男女?

    不想今日事态便成了这副局面。

    陈远清虽威名在外,可到底年轻时也是门阀世家苦心教养出的贵公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粗鲁气概,“陛下,小女与张家小公子发生冲突,原也是因为张公子闹市纵马伤了人,小女尽其职责要对其依律杖十,张公子不愿履罚。太医也说那孩子身亡乃是怒火中烧导致的气血逆冲,这才吐血身亡,若是要小女因此偿命,岂非对小女不公?”

    合着是自己给自己气死的,气性可真是不小。

    宣元帝头大如斗,一边是张殿成与陈远清因儿女过节僵持,一边又是太子谢渝选在这个时间节点奏报衍支山行宫工程贪墨巨款。

    本就心烦气躁,又看见太子身后的谢文珺,火气更大了。

    前太子妃薨逝后,太子对他颇有怨气,虽有意隐饰让步,粉饰太平,却执意推出个公主准她阔论国事,多番斥责也不济。

    太子羽翼日丰,他这个做父皇的,想用威势强压,已是很吃力了。

    宣元帝语气凛然,对谢渝道:“太子?”

    太子上前,见过礼,将一沓呈上,道:“儿臣这里有些账目请父皇过目。”

    孙公公迈着碎步接过去呈至御案前,宣元帝翻看着,太子接着禀道:“两艘船载的金丝楠木,二十万两白银,报损折子竟只写了‘沉沙埋没,无迹可寻’,与工部一起欺上瞒下的舟楫令周永禄,商贾之家,这些年往宫中进献了不少银两。”

    说着话,一个内侍五花大绑被押上殿前。

    内侍唇色惨白,磕磕巴巴抖动着上下唇,完全忘了话怎么说。

    太子看向内侍,清朗开口:“把你刚才说的,再跟陛下完完整整一字不差地说一遍。”

    内侍哐哐把头往地上砸,磕得前额血肉模糊:“是德妃娘娘逼奴才干的,奴才是被逼的皇上,皇上开恩,求皇上饶命……”

    皇上肃然危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他知道朝廷少不了贪污之事,却无论如何想不到他们竟连皇上的钱也贪,在他眼皮子底下贪。

    太子转向内侍,厉喝道:“接着说!”

    内侍又磕头,涕泪交垂:“德妃娘娘宫里开销大,宫外有寻门路的,娘娘便让奴才从中搭线,让姚尚书家二公子为求官之人安排个差事,总少不了一笔孝敬。”

    “德妃,很好。”皇上吐字无波无澜,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但想来定是怒极的,“此事,与祺王可有干系?”

    太监死命摇头:“没有,没有,殿下不许,娘娘特意交代奴才一定要瞒着殿下。”

    “将那贱妇带来!”

    俄顷之间,一个珠装玉裹的圆润妇人步履匆匆,拜倒在宣元帝脚下,二话不说开始叫屈喊冤。

    “那你说说,冤了你什么?”宣元帝盯着她,德妃如坠冰窟,方才路上想好的狡辩之词竟一句也说不出口,只一个劲地喊冤。

    “臣妾冤枉……臣妾……冤枉……”

    太子指向已经吓丢了三魂六魄的周永禄,道:“娘娘,你可认得此人?”

    德妃闻声看向太子,谢文珺躲在太子衣袍后侧的阴影处,在德妃看过来的一瞬间,掐好时辰对她展露出一个笑脸。

    她几乎巧妙地避过了除德妃以外所有人的视野,唯独从陈良玉的角度能看到她绽开了笑容的半张脸,她试图添把柴激怒德妃的小动作毫无疑问地被陈良玉尽收眼底。

    德妃自然也不出意外地瞧见了。

    耳廓伴随一声惊雷炸响,德妃如梦方醒:“你这疯子养大的孽种!是她,她记恨臣妾揭发她们母女祸乱后宫,对臣妾怀恨在心,蓄意报复!”又指着周永禄,“臣妾不认识这个人,不认识他!”

    转瞬之内谢文珺神色已恢复如常,敛眉顺目静置在一旁,一副任人宰割好欺负的模样,对德妃的攀诬不回应,亦不自辩。

    太子道:“不认识也是寻常,这么个小人物,自然不配入德妃娘娘的眼,娘娘认得银子就好,夏末时娘娘宫里进的十万两雪花银,娘娘总还是有印象的罢?”

    一杯清茶连盏带盖砸在德妃膝前,当即摔成一片片碎瓷,宣元帝的声音响彻空旷的大殿:“这个时候,你竟还想着攀咬他人。”

    德妃整个身子都吓得为之一颤,惊惶地死命磕头,叩在碎裂的瓷块上额头立刻见了血。

    事已至此,容貌这样的小事再也无暇顾及,只寄希望于帝王能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对她生出些怜悯之心赦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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